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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亭子外,那些个女孩子也都看傻了眼。

“是谁胡说太子几日不理钟念月了?如今这……”

“这不对啊,这怎么,怎么像是掉了个个儿了,成了太子哄着她了?”

“还有,钟念月今日怎么打扮成这样?往日不是要艳压四方么?”

这厢说完,那厢高家三姑娘出来了。

她们扭头一瞧。

高家三姑娘也着实下了功夫,想是生怕比不过钟念月,于是平日里作素净打扮的她,今个儿却是穿得锦衣华服。

她身旁的婆子还捧了一套头面,远远一瞧,还在太阳光底下闪烁着金光呢,若是戴在头上,不知是如何的珠光宝气呢。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低低道:“若她瞧见了钟念月的模样,岂不是一拳打着了空气,全部白收拾了?”

其实这会儿不止她们在偷偷打量钟念月的方向呢,另一处扎堆的几个小姑娘,也正望着六角亭子。

“外头都说什么,钟姑娘追着太子,太子不喜欢她。今日一瞧,不像是这样的。”

“到底是表哥呢,真叫人羡慕。”

其中一个小姑娘,闻声略微沉了沉脸色。

只见她梳的双髻,身上穿的衣裳不大合身,但胜在皮肤白皙,眉眼俏丽,眉心坠下一点殷红的坠子,顿时更添了几分动人。

她的年纪不大,但眼神却不大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深沉。

不该是这样的。

她心道。

入到高家之后,她被几个贵女欺辱,太子闻声而来,见她坚强不肯认输,心生怜惜与赞赏。

太子随即与她说了许多话,又说,打从他进门便一眼看见她了,因为只她穿着不合身的衣裳,是因为谁苛待了她么?又说,他那表妹备受娇惯云云,而她年纪这样小,却是要吃这样的苦……

钟念月坐在那里,高贵如月,却也没几个人乐意搭理她。她眼中只有太子,可太子并不喜她。

钟念月空生一身美貌,也只能看着太子对她百般关怀,被嫉妒和羡慕折磨得死去活来。

可为何变了?

太子进门,径直与钟念月坐在一处,不仅如此,还为钟念月剥瓜子?

反倒是钟念月,瞧上去似是爱答不理……

难不成重生的并非只我一人?

她神情数次变幻,直到被旁边的人叫住:“阿娥,你怎么了?你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是不是怕了?”

苏倾娥摇了摇头,柔柔一笑:“无妨。”

难道是因为,前世她一人孤立无援,而这一世,她身边已经笼络了三两个朋友,事情有了转变?

可她已是重来的人,有了一世的经验与智慧,为什么还要那样受委屈呢?

苏倾娥脑中乱哄哄的,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而这头,及笄宴终于开始了。

太子已经剥了葵瓜子、南瓜子,还剥了栗子……

钟念月吃不下多少,没吃几口就说腻。

祁瀚面色黑沉沉,指尖都微微发着疼。

他真是昏了头了……她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他堂堂太子,何曾做过这样的苦活儿?

钟念月端着茶盏,抿了两口,还娇声道:“……这茶不大好,同不知春比起来,实在差得远了。高家忒小气,便拿这样的待客。”

说罢,她扭头看向祁瀚。

“表哥将我原先送到你那里的两饼不知春还给我罢。”钟念月眨眨眼,天真无邪地道。

祁瀚:“……”

……送出去的,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哪个不是恨不得抢着往他太子府上塞东西?

“反正你也不喝。”钟念月说着,掰了掰手指头,“还有往日里,我送你的那方澄泥砚,也给我送回来罢。擦擦灰,还能给我爹用。哦,还有那个荷包,洗一洗就给我哥吧……”

祁瀚十指霎地攥紧,一时间脑中轰轰作响,面皮火辣辣的,像是被羞辱了,又像是极为的不甘。

他额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齿:“表妹这是做什么?”

钟念月也并不同他呛声,还是那般不紧不慢气死人的样子,她道:“表哥不用的东西,都还回来给我呀,便是这个意思。”

祁瀚从未当面戳破过钟念月的心思,只是不耐烦地应付着她。

这会儿他却是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不是因着你一心喜欢我,才什么大的小的,都往我府里送吗?”

钟念月歪了歪头:“是呀,可如今我不喜欢表哥了。”

祁瀚面容俊朗,贵为太子,从未想过会有人不喜欢他。而且还是从这个整日黏着他的表妹口中说出。

这简直比高炳开口揭他短处还要来得五雷轰顶。

钟念月说罢,缓缓起身,拢着怀里的手炉,走动间,带出一点梅花的冷香气。

祁瀚却像是被那香气钉在了那里一般,面色铁青,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等到钟念月都走远了些,他才想起来,应当问问她,她既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钟念月走入人群间,扫视了一圈儿,却是没扫见女主在哪里。

毕竟书里都只有外貌描写,她没亲眼见过,她怎么知晓女主究竟是什么模样?

算了。

钟念月也不浪费心思了,只不动声色地与几个贵女走在一处。

她们身世不及钟念月,见了她自然只有客气捧着的份儿。

张嘴还要捧些什么:“太子殿下待钟姑娘真好啊。”

钟念月也不脸红,只一点头,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我姨母说的,做哥哥的,自然要好好做哥哥。”

众人一怔。

她不该最是憎恨有人在她跟前说太子只是因着兄妹的身份,才对她好的吗?

这厢祁瀚心绪说不出的烦乱,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里了,满脑子除了今日将他气得要死的钟念月,旁的一概装不进脑子里去。

别说是女主苏倾娥了,就是那厢高淑儿频频朝他望来,也没能得到半点目光,好不失望。

这出及笄宴上,钟念月没抢了高淑儿的风头,可高淑儿还是高兴不起来。

其余人也高兴不起来,她们还处在一片恍惚之中。

祁瀚心中不快,早早离了高府。

众人再有万般心思,也只能目送着他离去。

等回到府中,祁瀚一垂眸,正扫到那方搁在桌案上吃灰的澄泥砚。

他咬牙切齿:“收拾起来,全部……都收拾起来,送钟府去。”

下人们茫然无措,从未见过太子这般失态的模样。

“还不快去!”“明日之前,都要收拾出来,悉数送到钟府!少了一样,本宫都要拿你们是问!”

下人只能诺诺应了声,匆忙去了,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心中暗道,太子与钟姑娘难道真要撕破脸皮了么?

只怕……只怕娘娘是不答应的。

钟念月回到了府中,热腾腾吃了一餐饭,再遛遛弯儿,顺手画个睡前简笔画,然后好好睡了一觉。

再醒来,她的床榻边上放着的就不是什么衣裳首饰了,而打从太子府遣返回来的“礼物”们。

香桃神色不变,倒是钱嬷嬷有些忧心,压低了嗓音道:“姑娘,一早……宫里头就来了信儿,惠妃娘娘要请姑娘进宫陪着说说话呢。”

钟念月才不怕。

如今还没撕破脸,惠妃装也要装得待她好。

她缓缓坐起身,先想了会儿早上吃什么。

她闲适得很,其他人却全然不似她这般。

且不说苏倾娥。

先前高炳口中的那篇文章,祁瀚还未作出来,因而连进宫也不敢。

一想到父皇或许要翻看他的文章,他从内心深处,不自觉地油然而生一股压抑、焦灼,甚至是惶然。

祁瀚沉着脸走在街头,路过一家铺子,骤然顿住了脚步。

随从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殿下?”

祁瀚指着那铺子:“要上二两。”

随从愣愣看过去。

只见一个斗大的簸箕里,装着满满的松子。

她不是爱吃些瓜子之类的炒货么?

她昨日说了那样多的气话,他也不该冲动之下将东西都给送了回去,落在旁人眼里,岂不成了他太子度量小的笑话?

罢。

他便大度剥一捧松子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