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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最后一段路程比想象中快, 经历了昨夜一事,参加宴会的大臣们都觉得自己头顶上仿佛悬着一把大刀, 这一路上再没有半点喜色。

但是他们的情绪并不能影响这五万将士护行的车队。

将士们似乎一点不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这一路的使命便是将帝后平安送回帝京,军队威严如初, 铁血如初。

有大臣想赶在萧珏发落之前,跑去帝王面前求个情,但是帝王这一整天都没见踪影。

思极帝王对皇后宠爱有加,心思活络的大臣立马把主意打到了叶尚书头上, 想通过叶尚书, 在皇后面前求求情,以便萧珏能网开一面。

人有时候无耻起来,的确是叫人叹为观止。

想送女人进宫, 分走帝王对皇后的宠爱的是他们。如今事到临头, 希望皇后能劝解帝王的也是他们。

昨夜的赏月宴叶尚书的确是知晓的, 只不过他一直都关起门来装聋作哑。

几个大臣找上他的时候,他在马车里端着一盏茶,用茶盖刮了刮水面的茶叶,揣着明白装糊涂:“几位大人今个儿怎有空来我这儿了?”

几位人精似的大臣立马赔上笑脸:“叶尚书这话说的,叶太傅在朝的时候, 那是高风亮节, 我等还在叶尚书门前听过课。叶尚书这一身气节,也是随了叶太傅,我等皆仰慕已久。”

“不敢当不敢当, 叶某人是个庸才,这点叶某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叶尚书吊着眼皮道。

另一位大臣立马递了一摞盖了官府大章的地契过去:“叶尚书自谦了,咱王家祖上跟叶家也是世交,年前听闻叶贤弟看上了城郊这一块地……”

叶尚书觑了一眼那地契,没有接过的意思,反而责备似的看着那大臣道:“王老哥这是何意?叫陛下知晓了,这可是私相授受的大罪!”

这是不领情的意思了,王大人面色顿时一白。

他们也知道自己此举实在是没脸,作为皇后外戚,哪能不记恨他们给帝王身边塞女人的。

王大人立马道:“贤弟,昨夜宴会上的事,我们事先都是不知情的,那陈安德只说请我们喝酒赏月,谁料到他打的竟是这主意,否则就算是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胡来啊!”

其余大人一听这推卸责任的说辞,立马附和:“就是就是!”

“我早看那老匹夫不顺眼了!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儿!”

“咱么都是被他给坑了!”

几个大臣你一句我一嘴说了这么多,叶尚书还是没有表态的意思,为首的王大人有些沉不住气了,直言不讳道:“叶贤弟,咱们同僚数年,你可不能就这么见死不救啊!”

叶尚书嗤笑一声:“你们在我跟前说这些有甚用?陛下还能听我的不成?”

王大人僵笑道:“朝廷上下,谁人不知皇后娘娘盛宠正浓……”

叶尚书合上眼,又不说话了。

王大人一咬牙道:“只要叶贤弟在皇后面前说几句好话,让陛下不要迁怒我等,无论什么条件,只要叶贤弟你开口!”

叶尚书掀开眼皮,讥讽道:“尔等把我叶某人当什么?”

大臣们听到这里,心口皆是一凉。

叶尚书又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道:“城南那边有个温泉庄子,我小女儿喜欢的紧。”

他盯着王大人。

王大人没想到叶尚书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城南那温泉庄子,是他花了好大的财力才弄到的,还因此得罪了忠王府。眼下竟然要这么白白的送给叶尚书!

王大人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但是想起自己的仕途,他还是狠了狠心道:“不就一处庄子么,给贤弟便是!”

叶尚书这才笑眯眯的看向其他几位大臣:“兴和正街那处玉石铺子我家中妾侍同我说了好几次喜欢得紧。”

“回京后我就把地契送您府上去!”

“明月茶楼那地段不错……”

“给您,都给您!”

大臣们这一趟简直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等大臣们都离去后,叶尚书才弹了弹衣襟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嗤笑道:“一群蠢货。”

距离京城还有五十里路的时候,大军原地修整,叶尚书出了马车,朝着车队中最为辉煌大气的那辆马车走去。

帝后二人原本乘坐的那辆得八匹战马并行拉车的马车,已经在上次安王长子突袭的时候毁掉了。如今乘坐的这辆马车虽然还是大气,但车上的装饰和雕工还是没有之前那辆看起来精美。

叶建南是一路骑行的,他眼见着那群大臣从叶尚书马车里出来后,叶尚书趁着休息时间就要去叶卿,稍微一猜,便能想到那群大臣的目的。

叶尚书若是要求情,只能是在路上,毕竟回京之后,再想见叶卿一面就难了。

“父亲!”叶建南赶在叶尚书抵达叶卿乘坐的马车那边时叫住他。

叶尚书手背在身后,板着一张脸,他对自己这个嫡子,从来就没甚好脸色。

叶建南早习以为常,开门见山道:“父亲若是想让阿卿为那批大臣求情,便算了吧?”

叶尚书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你又从哪儿听着风声了?”

叶建南没管叶尚书的冷言冷语,直言不讳道:“父亲,他们挑衅的是帝王的威严,为官之道、为臣之道,您该比我清楚。让阿卿在这时候为那些大臣求情,不是明摆着让陛下厌烦阿卿么?”

“我说过我是去求情的吗?”叶尚书吊着眼皮反问:“在江南治水中修了个破桥,就在你老子面前抖起威风来了?你二弟入仕这么多年,见了我,都还是毕恭毕敬的呢!”

听到后面,叶建南面皮抽动了一下,只道:“不是便好。生了我这么一个不肖子,叫父亲丢脸了。”

言罢他就调头离去。

叶尚书冷喝道:“你自己知道就好!如今京城谁人不知,我叶家出了个大纨绔?二十有二了还连亲事都没个着落,哪个世家姑娘愿意嫁你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

叶建南脚步一顿,他咧了咧嘴,无尽讽刺:“我能这般声名狼藉,父亲不该问问你的好姨娘吗?”

“你个逆子!亏得你你姨娘处处为你说好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肖子!”被说到心头好,叶尚书顿时就怒了。

叶建南只是讽刺笑笑:“的确,父亲该和周姨娘多生几个小子,个个都跟二弟一样,参与谋逆之罪,把自己送进大牢里,还得牵连上全府。”

言罢叶建南就大步离开,徒留叶尚书在后边扯着嗓子怒骂他是逆子。

随行不少官员都指指点点往这边看来,叶建南早习惯了那些非议的目光,一脸无所谓往前走。

反倒是叶尚书吼了几嗓子,自己面皮上挂不住,这才停止了嚷嚷。

叶卿坐在马车中,都听见了外边叶尚书的骂声。

她掀起车帘朝外边瞧了瞧,眉头皱起,吩咐了墨竹几句,墨竹便下车去了。

坐在马车对面的萧珏手肘撑在小几上,单手托着头,凤眸紧闭,像是睡着了。他一头墨发用衔珠金龙冠半束着,鬓发从耳际垂下,让他冷硬的脸部轮廓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但是那眉宇间的乖戾,哪怕他闭上眼,依然叫人胆寒。

已经半天了,萧珏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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