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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挽起袖口给萧珏倒了杯茶:“陛下,还有五十里便抵达京城了,你喝口水吧。”

萧珏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作。

可能是这人更可怕的时候她都见过了,又或者是昨夜某人卖萌撒娇的画面太叫人印象深刻,所以尽管王荆墨竹她们表现得如履薄冰,叶卿还是没觉得有多怕。

萧珏这半天没换一个姿势,她就关心一个问题:他手不麻吗?

她发呆的时候,萧珏却突然掀开了眼皮。

他像是一只高贵的狼王,眼底藏着不可逼视的锋芒:“你骗朕。”

叶卿:???

感情他这嗖嗖放了半天的冷气,又摆个姿势一动不动,是因为她早上那句“陛下喝多了什么都没说”,在跟她置气。

这人还能再幼稚一些吗?

叶卿咳嗽两声:“臣妾的确是把什么都忘了。”

这个回答不能说不聪明。

萧珏眼波动了动,自行脑补一番她现在的处境,郁闷完自己昨夜出的糗,又心疼起自己的皇后来。

他朝着叶卿伸开一只手臂。

叶卿心领神会坐了过去,萧珏把人揽在自己怀里,森寒开口:“这口气,我会为你出的。”

虽然叶卿觉得萧珏更多是想为他自己出这口恶气,但这时候得给陛下面子,所以她乖巧应了声:“谢陛下。”

萧珏满意了,撸猫似的撸了叶卿两把。

墨竹下车后没多久又折了回来,发现帝后二人亲密,她脸一红低下了头。

叶卿有些难为情,萧珏倒是大大方方把脑袋搁在她肩头,漫不经心开口:“何事?”

墨竹道:“叶尚书求见皇后娘娘。”

萧珏目光有一瞬间森寒逼人,不过很快被他收了起来。

他扭过叶卿的下巴低声问:“要去见他吗?”

叶卿思量片刻,无奈点了一下头:“毕竟是我父亲。”

“毕竟”这二字用的好。

萧珏无声的笑了笑,并未松开圈在叶卿腰间的手,道:“外边日头烈,皇后就不下车了,让叶尚书有什么话过来在马车前说吧。 ”

墨竹很快就传话给叶尚书。

叶尚书脸色有些难看,帝王也在车中,有些话,他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公然说出来。

他原先也没想给那几个大臣求情,不过收了好处,再意思意思跑一趟,最终没帮成,他们也不可能赖到自己头上了,只能怨自己犯了圣怒。

让叶尚书真正介意的,还是叶建松的事。

自从在扬州因为叶建松之事被萧珏斥责之后,他再也没敢谈过叶建松的事。

但是这些日子,叶尚书越想越觉得应该想办法把叶建松从大牢里捞出来。

不然有这个污点在,他叶家百年清誉就毁了。

叶建松恨自己这个庶子闯了大祸,同时也有些怨叶卿,一点不为母族考虑,他已经打定主意再跟叶卿游说游说。

凭着叶卿之前舍身帮帝王挡箭一事,叶尚书有八成把握,只要叶卿求情,萧珏就能同意。

昨夜大臣们设宴一事,他的确是知道些风声,一直没有动作倒也不是叶建南想得那般。

他只是觉得,叶卿愈发不把家族放在眼中了,他想通过那件事,让叶卿明白,她在宫里能如鱼得水,也是借了家族的势。

若是有一天家族不再助她,她一个人在深宫里只会孤立无援。

他甚至算计好,若是帝王酒后乱性,真收了那女子,皆是叶卿肯定会乱了阵脚。

他再出面点拨,叶卿就能听话。她一求情,萧珏念着之前叶卿的挡箭之恩,又觉得在半路上收了个女子,拂了她皇后的面子,必然会同意免除叶建松的罪责。

叶尚书一手算盘打得噼啪响,就是没想到最后事情的结局会不一样。

最终叶尚书还是没能找着机会跟叶卿说叶建松的事。

他在礼部当官,文采辞赋还是了得,天花乱坠说了些夸赞叶卿的话,后面又交代了些回宫后要注意的事情,把一个慈父演绎得是淋淋尽致。

大军修整好又要启程,叶尚书退到一旁等帝后的车架先行。

马车驶过的时候,车帘掀起,叶尚书抬起头,只望见年轻的帝王一双淬了冰似的眸子。冰冷,锐利,一如高崖上俯视苍生的鹰隼。

叶尚书突然就打了个寒噤。

*

五万大军京城城内怕是安置不下,所以顾砚山的军队并没有尽数进京城,大军在京城十里坡外扎营。他挑选了一队精骑跟随自己,继续护送帝后回京。

以李太傅为首的文武百官早就候在了南城门外迎驾。

帝后车架抵达南城门时,文武百官跪地高呼:“恭迎陛下回朝!恭迎皇后娘娘回京!”

城内的百姓听见了城外的呼声,也跟着吼:“陛下娘娘回朝了!”

“陛下娘娘回朝了!”

欢呼声响遏行云。

舆论和谣言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个月前,说昏君当道的是这批人,几个月后,爱戴他们君王的也是这批人。

民心是帝王手中最好也是最利的一把剑,用的好能建立千秋基业,用得不好能万劫不复。

马车外边的车帘被掀起来勾住,珠帘遮掩下,可见车中的帝后皆是一身隆重的朝服,庄严又肃穆。

萧珏走下车,用金色丝线绣着祥云龙纹的黑靴踏上城门外的土地,他扶起发白苍苍的李太傅:“朕不在京中的这些时日,多亏了太傅。”

若不是当初他和李太傅故意闹出决裂的假局,杨相也不会这么容易落网。

李太傅看着这个继位后从一开始韬光养晦,到渐露锋芒,至如今锋芒毕露的年轻帝王,眼中有着淡淡的欣慰,拱手道:“老臣幸不辱命。”

大翰王位上的那匹狼,已经开始显露他锋利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