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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今晚死的会是我。”

纪凛手中的水笔停顿:“啊?”

娄保国一口啤酒喷在了周毅脸上:“少爷!话可不能乱说啊!”

周毅:“……草。”

虞度秋悠哉悠哉的,仿佛事不关己:“侥幸逃过一劫,不该笑吗?”

纪凛:“你怎么知道你今晚会出事?”

“因为我遭人恨呀。”虞度秋歪了下头,看着纪凛,“纪队,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当然知道。回答之前,纪凛先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从局长彭德宇那儿获得的关于虞度秋的基本资料:

虞度秋,男,27岁,被国内外媒体誉为“硅谷新贵”、“天才神童”、“杰出青年企业家”,创立并投资了多项看似疯狂却最终大获成功的科技项目,商业版图横跨五大洲。原本长期定居美国,今年五月不知为何突然匆匆归国,似乎有意向在新金区创业融资,故而办了这场宴会,结交政要与显贵。

——这是明面上的样子。

实际上,纪凛从彭德宇口中听说,这位青年才俊的来头吓煞人,外公是两院院士,母亲经商有方,公司资产在福布斯上能排到前五百。此次虞家独孙高调归国,纡尊降贵落户平义市,少说能把全市GDP拉高5%!

这场宴会,其实是平义市乃至外地的显贵们挤破了头前来结交虞度秋。

纪凛听见这背后惊人的“内幕”时,若有所思地偷瞄了自家局长一眼。彭德宇干了几十年的刑警,哪儿能看不出他眼神背后的揣测,当即赏了他脑袋一记重拳:“我可不是来巴结这小屁孩儿的,我对他的新项目感兴趣,说不准能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便利。”

纪凛捂着裂开一般的脑袋,痛苦地刨根问底:“什么……项目?”

“叫脑……脑什么来着?那词儿太拗口了,没记住。”彭德宇今晚喝了小半瓶茅台,脑子犯浑,舌头有点大,说不清楚。

“……”您纯粹是躲着您家老婆出来喝酒的吧!

纪凛没敢骂出口,后来自己去查了,虞度秋准备在国内开展的新科技项目名叫“Themis”,研发内容是“脑机接口”,近几十年颇为热门的一个领域,许多世界顶级富豪均有涉足。

专业点说,是在人或动物的大脑与外部设备之间创建连接,实现脑与设备的信息交换。目前主流的研究方向是人类如何用意念控制某个设备,就像钢铁侠和阿凡达。

听着相当科幻,纪凛查资料的时候不禁感叹,现代科技原来已经突飞猛进到这种地步了。

虞度秋主攻的则是逆向的研究——用设备控制人的思维意念。

倒是很适合他,这人的外形和气质就像科幻片里试图统治世界的大反派。

“我当然知道。”纪凛回道,“你这次回国是打算开展脑机接口项目,对不对?”

虞度秋赞许地拍了拍手:“贵局的调查效率挺高啊,不过还不够具体。我的主攻方向是通过脑机接口,用设备控制人脑——现在当然是天方夜谭,我们目前所能实现的仅仅是对大脑的轻微干预,比如用脑电波改变认知行为,阻隔兴奋区域,实时监控大脑数据等。”

纪凛:“……说点我能听懂的行不?”

虞度秋:“好吧,举个与你工作息息相关的例子,假如一名吸毒人员使用我司研发的可穿戴设备或是植入芯片,我能用脑机接口,改变他对毒品的成瘾性,从大脑根源上帮他戒毒。这就是Themis项目的主要目的之一,当然首先得研发成功。懂了吗?”

纪凛震惊地瞪大眼:“这特么都能做到?”

虞度秋耸肩:“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过现在仍处于筹备试验阶段。在毒品和枪支合法化的美国,研究这个触犯太多人的利益,我得时刻提防被人暗杀,所以我回国了。国内禁毒力度大,情况好很多,但也不是绝对安全。我有料想到今晚可能会出乱子,却没想到死的是我二叔,这事很离奇,希望你们能尽快逮捕凶手,这样我也能给二叔的家人一个交代。”

纪凛凝重道:“这是自然,但在凶手抓到之前,你依然是主要嫌疑人之一,做好随时被传唤调查的准备。”

“行,我一定配合。”虞度秋打了个哈欠,露出疲态,“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纪队?实不相瞒,我的未婚妻已经在客房孤苦伶仃地待了一个小时了,肯定不高兴了,我得去哄哄她。”

母胎solo的纪凛把纸和笔拍回牛锋手中,恨声道:“你们可以先回房,但不能外出,等尸检报告出来了,我会再找你们。”

娄保国的一扎啤酒终于见了底,舒爽地打了个长达三秒的饱嗝:“总算能去睡觉了!”

“不,你俩留下。”虞度秋冷不丁道。

周毅疑惑:“少爷,还有什么事?”

“留下做笔录。”

牛锋道:“我已经给他们做过了。”

虞度秋摇头:“不是关于我二叔的,是关于吧台服务生的。”

纪凛不解:“你说吴伟?他怎么了?他一晚上都没离开过吧台。”

“我说的是另一个。”虞度秋的视线投向楼梯口,虞文承的尸体正被几个民警装进敛尸袋中,“案发时,我看见我二叔的尸体旁站着一名端酒的服务生。”

纪凛看向牛峰,牛锋道:“是有一个,我们已经调查过他了,他中途去两条街外的永平超市买了几瓶啤酒,没去过客房大楼,与监控显示一致。虞文承跳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在他脚边。”

纪凛再看向虞度秋,挑了挑眉:“听起来没问题,你为什么提他?”

虞度秋:“我建议二位不妨关注这个人,据我观察,这人冷静得诡异。”

“……”全场最冷静最诡异的人是你自己好吗?!

“……行,我会让人关注他的。不过他可能只是吓傻了,不敢动而已。”

虞度秋不置可否,站起来,礼节性地欠了欠身,便朝楼梯走去,老管家紧随其后。

牛锋不高兴道:“这人真拽……好像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纪凛也望了会儿虞度秋的背影,最终得出结论:从背后看,这非主流发型还挺潇洒的。

悬空的百米廊道两面都是玻璃,走在上面像走在一座没有护栏的天桥上,风一吹就会把人卷走,跌下数丈高空。

夜风拂过,虞度秋的发丝翻飞着,眼神逐渐阴沉。

“有意思。”

洪良章年纪大了,有点耳背:“少爷您说什么?”

虞度秋放缓脚步,方便他凑近聆听:“洪伯,你不觉得奇怪吗?二叔已经许多年没和我往来了,为什么会突然来当说客?谁喊他来的?”

“这……我也不清楚啊。”洪良章想起虞文承的惨烈死状,眼眶又红了,“真没想到一回国就发生这种事……少爷,你可能不记得了,在你小时候,你二叔还抱过你……”

“我记得,他会把我举过头顶,让我坐他肩上,还会用零食逗我,其实我不爱吃,每次都无语地看着他,他还乐此不疲。这些我都记得。”虞度秋的声音飘入风中,宛如叹息,“他因我而死,我也会记得。”

洪良章抹了抹眼睛:“少爷,不是你的错,别自责……”

“自责?不,他只是一颗牺牲的棋子,要赢一局棋,就不可能毫无损失,我会让他的牺牲变得有价值。”虞度秋道,“洪伯,你近期别跟我外出了,万一连你也出事,外公可饶不了我。”

洪良章蹙眉,脸上的皱纹多了几条,像树皮上的沧桑纹路:“哎,我都半入土的人了,不怕死。可我觉得你虞叔叔说得不无道理,触犯毒*的利益,不光是你一个人承担后果,老爷二十年前就吃了教训,从此没再碰过这块领域。虞家已经名利皆有,何苦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项目,让别人去研究不行吗?”

虞度秋摇头,调转方向,走到廊道玻璃窗前,眺望整片新金区——康平大道笔直延伸出去数公里,远方的建筑已被夜色抹去了边缘,黑寂的夜空俯视大地,世人皆蝼蚁。

“‘我宁愿在充满渴望中死去,也不想在萎靡无聊中生存‘。况且,你知道我归国的起因,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洪良章想起了什么,惋惜地说:“请节哀。”

“已经哀过了,沉湎于过去徒劳无益。”虞度秋注视着玻璃上反射出的镜像,那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平义市……这地方可一点儿都不平静正义。我有种直觉,今晚的不太平,还远未结束。”

作者有话说:

我宁愿在充满渴望中死去,也不想在萎靡无聊中生存。————纪伯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