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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书彦也连忙与他们握手寒暄,大概仍旧因为妹妹的事,担心虞度秋心有芥蒂,态度比裴鸣谦恭得多:“度秋,一个多月没见了,我听说你的项目取得了重大突破啊,恭喜恭喜,是不是马上就能量产了?”

“哪儿有那么快,今年能产出第一批设备样品就不错了。”虞度秋道,“下个月有场发布会,二位若是有空,赏脸参加一下呗。”

“当然要来,我还等着投资呢。”裴鸣说完,貌似不经意地问起,“不过我也没想到你的进展如此之快,你前两个月不是还对外说,要想用脑机接口设备来治愈毒瘾,起码仍需研究三五年吗?怎么突然间就准备生产样品了?”

虞度秋轻轻眯了下眼:“裴哥对我的项目果然很关注啊。你说的都没错,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前阵子得到了我外公一位已故的学生留下的数据资料,实验室在此基础上进行了研究改进,突破了瓶颈期,进程自然就快了。”

“你外公的学生?”裴鸣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香槟酒杯,眼底划过一道幽光,“哪位学生,这么厉害?”

纪凛边听边观察裴鸣的表情,到这儿,终于看出了这只老狐狸表情中的一丝不对劲。

可是这一丝不对劲本身,就十分不对劲。

谁给的数据资料,这重要吗?何况是已故的学生,就算裴鸣想报复也没有机会了,他若是幕后国王,该关心的重点应该是虞度秋的项目是否真的能治愈毒瘾、损害自己的利益吧?为什么会岔开话题?

纪凛在思量的同时,虞度秋也在观察,顿了顿,决定先不透露:“这就先保密吧,等到发布会当天,我会一一解答的。”

裴鸣不知可否地嗯了声,没再追问,似乎也不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更叫人捉摸不透了。

杜书彦见他俩对话的告一段落,接着说:“度秋,我听说这阵子你那儿出了不少事,还进了趟警察局?有些媒体瞎报道,我尽量帮你摆平了,但能力有限,挡不住悠悠众口,实在惭愧。这位是纪警官吧?我听苓雅提过,劳烦您了。度秋树大招风,想害他的人太多了,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他啊。”

纪凛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客气地回应了几句,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了想才明白——这两少爷从刚才到现在,压根没分给柏朝一个眼神,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挺好笑的。

用彬彬有礼的表象遮掩傲慢自大的本性,却又在一言一行中不自觉地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恃强凌弱,欺软怕硬,自以为人上人,不把最末等的人当人。

难怪这些人都不怎么喜欢虞度秋,他毫无疑问从出生起就是上等人,且强大得令人无法忽视,必须要巴结,可他却偏不遵守上流这套心照不宣的待人之道,对人的喜恶全凭心情,即便是像柏朝这样身份低微且毫无背景的末等人,也能被他委以重任,甚至当成男伴带在身边。

这仿佛一记重重的巴掌打在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脸上,衬得他们伪善又无能。

“书彦哥有心了。”虞度秋今晚的矛头不是冲着杜书彦去的,对他的态度还算客气,“董事会那些老家伙最近有没有为难你?有的话跟我说,外公让我帮他盯着点儿,怕你受欺负。”

杜书彦露出不知真假的感动神色:“还行还行,替我谢谢虞伯伯,当初要不是他,我和苓雅或许早就被我表叔赶出家门了。幸好我没有辜负他的一番苦心,这几年慢慢坐稳这个位置了。”

“书彦运气也好,这两年遇着不少贵人吧?我可都听说了。”裴鸣冷不防道,“这就叫苍天不负有心人,苦了这么多年,总算时来运转了。”

三言两语把杜书彦的艰辛奋斗归纳为了运气好,乍一听像是夸奖,仔细一品便尝到酸味儿了。

杜书彦苦笑:“是啊,自从我爸九年前去世,整个家都垮了,个中滋味,唯有自知。不过比起裴哥你家的遭遇,也算不了什么,咱们都不容易。”

意思是你爸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纪凛听着他俩暗戳戳的唇枪舌战,不由得对杜书彦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位公子哥儿看着文文弱弱,放暗箭的本事却和虞度秋有得一拼。

想想也是,能在金钱、利益与欲望的漩涡里屹立多年不倒的,怎么可能真的懦弱胆怯?

裴鸣握着香槟的手指紧了紧,不动声色地回:“嗯,都不容易。”

看了半天好戏的虞度秋这才插话:“好了,今天不是来享受的吗?提这些伤感的干嘛。裴鸣哥,你给我介绍下这些展品呗,或许我看中了就全买下了。”

裴鸣的眸色瞬间沉了沉。

把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摆出来炫耀,有人却说我高兴的话全要了,口气比去菜市场买菜还随便,财富水平高下立现,侮辱性极强。

纪凛心道:好家伙,论阴阳怪气,你们仨真是谁也不输谁啊。

裴鸣嘴角的温和笑意估计是快绷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脱身:“我还要去安排晚上的晚宴,让小卓给你讲吧,先失陪了。小卓!过来。”

裴卓一直暗中注意着他们那块儿,闻言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杜苓雅仍旧站在原地,看样子不想与前未婚夫交流。杜书彦道了声歉,也暂时离开去劝解妹妹了。

裴卓一个人面对虞度秋三人,本就不足的气势被压得接近于无,想找个解说人员,自己开溜,虞度秋却哥俩好似地搂住了他的肩,捉鸡仔似地将他捉了回来,压低声音问:“裴卓,好歹同学一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柏朝和纪凛对视一眼,明白这是要算旧账了,都上前一步,挡住其他宾客的视线。

裴卓从小就有点怕他,疏于锻炼的体格也无法与虞度秋相比,丝毫动弹不得,惶惑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苓雅之前是我的未婚妻,你却送她珠宝首饰,算怎么回事?想从我手里抢人?”

“没、没啊,我只是想送她一份回国礼物,正好我家矿场开采出了品质不错的原石……”

“好,就算我既往不咎,但现在呢?苓雅刚跟我解除婚约,你就去追求她,不把我放在眼里?”

裴卓重重咽了口唾沫,涉及到自己的心上人,突然就有了勇气:“你对她不好,害她伤心……还不允许我对她好了?”

虞度秋冷笑一声,手臂拦住他脖子,以指为刀,红宝石戒指轻轻划过他颤抖的喉咙:“我们兄弟之间,何必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你也不缺年轻漂亮的美女倒贴吧?她都快三十了,追到手也玩不了多久,你又不会真的跟她结婚。”

裴卓一愣,紧接着不知突然哪里来的力气,拼了命地奋力挣扎,终于逃脱桎梏,定好型的卷发全乱了,脸涨得通红,像一只快气炸的愤怒小鸟,朝虞度秋低吼:“姓虞的!你、你真以为我怕你?要不是担心苓雅伤心,我他妈早就找人废了你!她那么爱你,你还敢甩了她?没了钱你算什么东西?根本配不上她!垃圾!”

弱小者压抑已久的爆发不容小觑,连虞度秋和纪凛也插不上嘴。

裴卓骂完,狠狠剜他一眼,气冲冲地朝杜家兄妹走去了。

虞度秋对刚才那一番劈头盖脸的痛骂无动于衷,若有所思地望着裴卓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在他还算真心的份上,要是能追上苓雅,我包个大红包给他们。”

纪凛很想听听这人口中的“大”能有多大,于是问了出来。

虞度秋促狭道:“反正是你这辈子也赚不到的数字。”

“……”也是嘴贱,非要问。

柏朝:“如果他不真心,你会怎样?”

虞度秋想都没想,捏起自己脖子上的潜在凶器,从左往右一划,真假难辨道:“还用说吗,直接割断他的喉咙。”

纪凛感觉自己的职业素养一再受到挑衅,忍无可忍道:“你特么能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吗?好好的首饰不戴非得戴个凶器,随时随地准备作案吗——”

他话音蓦地刹住,像被人定身了,嘴巴仍半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纪队?”虞度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纪凛呆愣的眼神逐渐放出光,变得透彻、犀利,神态顷刻间从恼火切换为激动,一把抓住虞度秋的手:“卧槽!我或许知道杀死吴敏、黄汉翔的凶器是什么了!”

虞度秋看着他俩交握的手,受宠若惊地问:“是什么?”

“首饰啊!你记不记得,雨巷案的监控里显示,凶手右手上有一枚很闪的珠宝戒指?宽度大约一根手指,也就是一厘米左右。”纪凛伸出自己右手比划给他看,“而吴敏、黄汉翔脖子上的两道平行割伤,相距恰好一厘米,有没有可能,凶手在戒指的两侧焊了刀片、安了机关?戒指就是凶器?!”

虞度秋竖起自己的手指,在红宝石戒指侧边的某个位置轻轻一按——雪光骤亮,两片薄如蝉翼的刀片瞬间弹出,如同宝石生出了一对锋利的翅膀。

“你说的是这种吗?”

纪凛脸上的激动肉眼可见凝固了。

紧接着,呆滞、困惑、惊疑等表情轮番上演,在他的情绪流露出一丝愤怒的端倪时,柏朝迅速一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挡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堪入耳的脏话。

“唔唔唔!”纪凛含糊地骂骂咧咧:你小子他妈早就知道了不跟我说?!

“首先,我很高兴你没有怀疑我就是凶手。”虞度秋缓缓转动手指,红宝石的无数切割面亦跟着流光溢彩,刀片的光芒却始终是冰冷的,“其次,我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是因为我在试验这种方式的可行性。”

“在夏洛特那场晚宴上,过安检门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因为我曾经在古董拍卖会上,见过类似的指刀设计。”

“回国后我让人定做了一枚,最近才拿到。第一次试验是在怡情酒吧,第二次是今天。果然,没有人会怀疑这是枚凶器。”

“想要杀人时,只需轻轻一按,刀片就会自动弹出。若是我刚才划过裴卓喉咙的时候按下了机关,他这会儿已经死了,甚至不知道是被什么杀死的。”

虞度秋再次按下机关,刀片即刻收回戒托,毫无痕迹:“作案之后,回收也很方便。这样的凶器不仅可以随身携带,出入任何场所都不会被没收,而且很难发现,容易让人降低戒心,以为凶手赤手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