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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尸+1◎

这一队人马不停蹄, 在夕阳西落之时总算进了郦阳地界。

距离县城还有十几里远,就看到一队人马.

原来是戚峰带人在此等候,远远地看到队伍露头, 戚峰眉开眼笑,拍马赶过来:“十七!”

杨仪因为连着忙了两日, 昨夜又没睡稳, 早在车内睡着。

听见外头马蹄声响, 加上戚峰声音如雷, 这才猛地惊醒了过来。

才睁开眼, 就看到薛放的手虚虚地拢在自己的肩头,倒像是怕小孩儿受惊一样的举止。

此时外头戚峰已如一阵风似的掠了过来,亲热地向着马车里唤薛放。

十七郎探头, 没好气地喝道:“你叫唤什么?这声音怕是在蓉塘都听见了。”

戚峰没想到被兜头一盆凉水,可这并没减灭他的快活:“怎么一见面就训人?哈哈,我就说你很快要回来的, 这不是?我这嘴简直开过光。”

隋子云拨马过来:“要真开过光, 你就说点好的。”

“你想听什么?”戚峰回头, 突然灵机一动,“十七的眼睛很快就会好, 而且会比先前更加的火眼金睛, 如何?”

隋子云嗤地笑了:“马屁精,你当他是孙猴子。”

戚峰却又往马车里探头:“那病恹恹的小白脸没跟着吧, 怎么我看到我的狗了呢?”

杨仪不好意思搭腔, 隋子云道:“真不害臊, 总惦记着人家的狗做什么。你说话小心点, 杨先生也在车内, 他还要给旅帅看诊。”

“我还以为我那狗子终于是弃暗投明来了呢。”戚峰哈哈大笑, 拨马离开去唤狗子了。

原本薛放是郦阳县巡检司的旅帅,因为触怒狄将军,自求下方,戚峰便代为理事。

如今见他回来,自然乐得放手,仍做自己的辅助队正。

他们入住的是巡检司在郦阳县的衙门,衙门虽然不大,但使唤的人跟要用的物品之类都井井有条,杨仪一下车就察觉了,原来这衙门内的事务都是隋子云在打理,竟如一个现成的总管家一样体贴细致。

薛放才安顿,郦阳县的县令就来拜见。

隋子云知道县令无非是来寒暄讨好,外加询问曹家的事,便只说薛旅帅身体不适,改日再相见。

杨仪因在车中休息过一阵,精神好了些,不顾劳顿,请隋子云派一个人给自己,她要往街上的药铺走一走。

隋子云忙问何事,杨仪道:“我从未来过郦阳,人生地不熟,但有一样东西须得尽快找到。所以……”

“莫非是为了十七的眼睛?”

杨仪见他竟猜到:“正是,我看旅帅的眼睛并无起色,料想是毒气未清,来的路上我想到一样东西,也许有助于旅帅康复,只是不知能否找到。”

隋子云道:“既然如此,不必派人,我陪先生就是。”

杨仪本说不必劳烦,可又想到他既然如此说,料想是没有别的要紧事,何况此是关乎薛放的病情,他愿意陪同自然再好不过。

这郦阳县不算大,一共有五家药铺,每个铺子都有大夫坐诊。

两个人从巡检司衙门往南,走过了两家,并没找到杨仪想要的东西,可却也不算空手,给她又寻了两味可用的药。

出了药铺,隋子云指了指前方:“另一家安平堂就在前方不远。”

杨仪索性不上车,跟隋子云步行往前。

才出街口,就见路边上一行高高院墙,街上行人不多。

隋子云见她打量,便放慢了脚步:“那就是曹家了。”

“是……出事的那曹家?”

得了肯定答案,她多看了曹府两眼,果然,在郦阳这样的县城内,能有这般气派的府宅,果然不愧是数一数二的。

“我先前询问过旅帅关于曹方回其人,旅帅只说他足堪信任,”杨仪心头一动,“不知隋队正觉着如何?”

隋子云没有立刻回答,思忖了片刻:“十七怕是没跟先生说我们是怎么跟小曹相识的吧。”

当初薛放被指派到郦阳县的时候,郦阳还不似今日这般安泰。

毕竟是在羁縻州,什么街头盗贼,拦路剪径的强人,马帮中人,私盐贩子,拐子……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直到薛放被派到此处。

十七郎可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就如同一阵狂风,四方六野的一顿扫荡乱杀。

那一阵子,郦阳县几乎天天都有人死,可跟之前大不同的是,这番死的都是些前科累累无恶不作的强贼,管你是哪一路的强贼,只要撞入了巡检司手里,轻则被捕,重则掉脑袋。

硬碰了几次,郦阳县的贼人们知道新来的这位薛旅帅不是好惹的,他们毕竟是地头蛇,不是那么轻易好摆平的,私下里商议联手要取薛放的脑袋,并发了悬赏令。

薛放才不管那些,倒是郦阳的百姓们知道这位旅帅是郦阳的福星,贼人们才有个风吹草动,便有人暗中报信给巡检司,几番撕扯下来,那几位盘踞郦阳多年的贼首先行落马。

薛放处理了碍眼的人之后,又下令,但凡有冤情的百姓都可到巡检司检举。

所以在郦阳这边儿,一提起薛旅帅,三岁小儿也知道那位长相如同门神的官爷,是跺跺脚能让贼徒吓破胆的人。

那次,巡检司得知,本地潜逃的马氏兄弟出现在城郊七里客栈。

这马氏兄弟原本是地痞出身,靠盘剥百姓敛财,三年前因看中一名渔女,调戏不成,竟暗中把那女子掳走,凌虐了三天三夜。

那渔女后来跳水自尽,家中只有一个老父,闻听消息后去找马家兄弟讨公道,反而被打的奄奄一息,最后竟沦落街头成为乞丐。

本以为这辈子都报仇无门,直到薛放来到,这老伯听说消息,便拼死前去巡检司提告。

隋子云查明属实,而且马氏兄弟并不是第一次犯案,历年来遭了荼毒的女子不止一个。

薛放发令缉拿,谁知马氏兄弟消息灵通,竟先一步潜逃。

此番薛放亲自带人出城,势必要将马氏兄弟捉拿正法。

马氏兄弟已经走投无路,察觉官兵追来,竟挟持客栈中的百姓,要挟薛放。

当时情形十分危急,马老二从人群中选了个孩童,就这么揪扯起来,刀压着脖子,那孩子吓得哇哇乱叫,几次几乎给刀刃割伤。

薛放跟隋子云等在外,本可以冲入客栈,但这样那孩子势必先被杀死,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就在那时候,旁边有人主动站出来,说要跟那孩童换,那人正是从外经商归来的曹方回。

杨仪听到这里极为惊讶:“他?”

隋子云道:“是,当时我们也很意外,不知他想做什么,毕竟那马氏兄弟也未必会容他如此,所以他这样的举止是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直到……”

正如隋子云所说,马氏兄弟已然是亡命徒,尤其被外间的薛放众人盯着,就好像是被狮子老虎盯上的鬣狗,他们现在只想要挟薛放退兵,给他们一条生路,如果活不了,那也不妨多杀几个当垫背的。

曹方回当时从人群中站出来,先表明了身份,又笑说:“我今日经商才回来,曹家跟官府的关系两位都是知道的,这会儿我比那孩子管用。”

马氏兄弟对视了眼,他们当然认识曹方回,马大道:“原来是二爷,我们一时着急没看到您这尊神,不过,外头的可是才来的煞神薛不约,他的面冷心狠手毒,恐怕不会卖你们这个面子。”

曹方回道:“这也未必,官爷也是人,两位不过是求生,我也不想有个什么闪失,不如让我跟那些薛旅帅先说几句话?如果不管用,再说别的不迟。”

这倒也是个法子,马二便冲过去,一把揪住了曹方回:“曹二爷得罪了,正如您说的,您到底也是郦阳县有头脸的,如果姓薛非不放过我们,那我们只好一了百了,您要怪就怪薛十七。”

他押着曹方回来到客栈门口,看向外间。

马家老大跟着往前两步,掐着那孩子的脖子:“别叫,再喊先弄死你!”

他自觉曹方回挡在前面,暂时不需要这孩子了,何况孩童不懂事,时而挣扎,万一真先杀了,惹得外头薛放不顾一切了……那反而坏事。

那是薛放隋子云跟曹方回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形下。

曹方回一露面,便先笑着向着外间拱手作揖:“薛旅帅,早闻听大名,今日初次相见,失敬失敬!”

薛放当时不晓得这油头粉面的家伙什么来头,还以为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便只冷冷哼了声。

曹方回道:“我是曹家的人,想必薛旅帅知道我们曹家……”

他敏锐地看出薛放的耐心已经不多,便立即改口:“不过,我想旅帅跟马家两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何必都剑拔弩张的,不如看我的薄面,旅帅您且高抬贵手,放这二位一条生路?还有这满客栈的人也都可以安然离开,不然的话,逼得两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来,对旅帅您也没有好处啊。”

薛放本来早就要打断她的话,可看着神情紧张而戒备的马二,以及他背后的马老大,薛放便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你想叫我放他们走?你凭什么?”

曹方回陪笑,又拱了拱手:“小弟情知旅帅才到郦阳不久,物资难免有个不足之处,小弟情愿捐些马匹、草料之类,资助巡检司……小弟如此只为双方度过这一难关,别闹得不可收拾才好,请旅帅三思。”

马老二本来死死地拽着他,听他说的情真意切,不由稍微放松了点儿。

薛放又跺了跺步:“原来你是想公然贿赂。”

曹方回立刻道:“不不不,旅帅千万莫要误会,这是小弟倾慕旅帅为人,甘心情愿捐赠之物,何况旅帅前途无量,何必非要拘泥于这一刻的长短?如果今日此处有人员损伤,想必您对于巡检司的长官们也不好交代,小弟确实是为了您的前途着想。”

薛放垂眸仿佛思忖,马老二见状,心头不由一喜,便回头看向自己的哥哥,想看哥哥是何主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薛放已经踱到旁边隋子云身侧,他出手如电,将隋子云的腰刀抽出,电光火石间向着前方挥出。

腰刀雪亮,阳光下旋转着向着马老二冲去,马老二刚刚跟马老大的目光相对,就看到马老大张开嘴,好像叫了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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