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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他的脖子上一凉,马老二垂眸,却见一样闪着光之物,从他的肩头削过,势头不减,径直奔向马老大。

谁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何时,几乎只是在一眨眼的瞬间,马老二已经撒手倒地,马老大本来向前冲,见势不妙刚要闪,那把带着血的刀已经掠到跟前,他仓促地扭头,刀刃从他脸颊边上擦过去,带飞一大片皮肉。

曹方回也几乎是在马老大受伤的时候才有所反应,他赶忙闪身后退,先把地上那小孩子抱起来,狼狈地避开到旁边。

而他还没站稳脚,本来在外头的薛放已经踩着马老二的尸首跟着掠了进来。

后来,隋子云大力称赞曹方回当时的临危不乱,多亏了他引开了马家兄弟的注意力,才能在不伤及百姓的前提下拿下二贼。

曹方回却看着薛放苦笑道:“小弟哪里是什么临危不乱,只是因为那孩子……颇有点像是我家弟弟,所以不想他受伤,才勉强跟旅帅……本以为旅帅也是那种爱财而为仕途着想的,必会答应我的条件,谁知我竟也成了旅帅的棋子了,真真是我小看了旅帅。”

薛放当时也在场,闻言道:“你说什么条件?”

曹方回陪笑道:“就是旅帅所说的贿赂,没想到旅帅真是难得的清官。”

薛放道:“贼人已经给除掉了,你那就不算贿赂了,该给的别忘了送到巡检司。”

曹方回背着突然而来的竹杠敲了下,目瞪口呆。

隋子云在旁雪上加霜地笑着道:“我先多谢二爷对于巡检司的厚爱。”

后来一来二去,大家都熟悉了,曹方回时不时地果真也送些好马、鞍辔,草料乃至于酒食之类的往巡检司。

起初隋子云还提防着,怕他是有所图,后来才发现他不过是个热忱之人,跟其他人不同,他并无任何作奸犯科之事,且就算是曹家的人有个什么差错叫他求情,他也从不徇私来找隋子云跟薛放的麻烦。

有一次隋子云问他为何不开口,曹方回道:“先前说仰慕旅帅,不过是客套话,但如今……越是相处,越觉十七郎的可贵难得,我……我甚敬爱之。我怕我一旦开了口,彼此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何必为了些琐事,白白没了心仪的友人。”

他竟是个极其清醒的人,所以连薛放也高看他一眼,有时候一些不涉及王法官司的事情,但凡能帮的,不用曹方回开口相求,薛放便叫隋子云去给他行个方便,一来二去,彼此的关系竟是比手足至亲还要亲近些。

隋子云这边跟杨仪说着,两人转到了曹家门口。

正有个人急急地从外回来,猛抬头看见隋子云,赶忙过来拱手:“隋队正怎么在此。”

隋子云道:“曹管事为何行色匆匆?”

曹管事小声道:“自从二爷出了事后,三爷便病倒了,先前服了药反而更重了些,我方才又去安平堂打听方子来着。”

隋子云心头一动,看向旁边杨仪:“若说大夫,我身边的杨先生便是难得的。”

“这……这位先生也是大夫?”曹管事忙看向杨仪。

杨仪略一点头。

曹家的这位三爷,就是曹方回的亲弟弟,今年才只七岁,唤做曹墨。

自从曹方回失踪之后,曹墨当日便开始发热,夜间惊哭,又时常昏睡不醒,口角流涎。

起初以为是受了惊吓,便叫了人来禳解,谁知无效,于是又请大夫。

大夫因他流涎水不止,又常高热,神志不清,便诊断为伤寒,于是防风通圣散,外加朱砂,天南星等制成的铁粉丸辅佐治之。

然而毫无起色。

曹管事陪同,隋子云跟杨仪进了曹府。

来至曹三爷房中,正丫鬟捧了空了的茶杯退下,见管事问起便道:“先前小公子醒了,一直说口渴,喝了三碗水才罢。”

杨仪闻言,上前给小公子诊了脉:“这非伤寒,乃是脾虚所致。先前的药不可再服。”

曹管事睁大双眼,隋子云点头:“那要用何药?”

杨仪道:“去要七味白术散,嗯……去掉木香不要。”

曹管事将信将疑,赶忙叫人前去抓药。

隋子云拉着他,低语了几句,曹管事脸色凝重点头。隋子云便走到杨仪身后:“先生可想跟我去看看小曹出事的房间么?”

曹方回的院子,就在曹三爷的院子旁边。

事情发生后,一直上着锁,曹管事叫小厮去把开锁的叫来,自己擦擦额头的汗,小声道:“其实府内的人都在议论,怀疑我们三爷是被鬼缠身了,毕竟……那女子是被二爷所害,如今二爷逃了,冤魂不散的自然来侵扰小孩子。”

隋子云道:“谁说那女子是被曹二爷所害?”

“这……不是已经下了海捕文告,要捉拿我们二爷的么?”

隋子云冷着脸道:“那也是请他回来配合查问。只是有疑点,却未落实。倘若还有人这么说,你只叫他去巡检司回话,问他是不是真的看见了曹方回杀人!”

曹管事见他不高兴了,一时呆住,正好拿钥匙的仆人赶到,曹管事便呵斥:“王四!你跑到哪里去了,让隋队正等了这半天!”

那仆人脸上带汗:“后院嬷嬷叫我去提了一桶水。”回身开锁,手却抖得很。

杨仪看他手背上不知被什么划出好几道淡红的刮痕。

“没用的东西。”曹管事把钥匙夺过来,自己开了锁:“隋队正请。”

他陪笑说着,却并不入内,而是左顾右盼四处打量。

杨仪见隋子云的脸色有点难看,便问:“管事是在找什么?”

“是、是猫,”曹管事心有余悸,他缩着脖子道:“杨先生不知道……那天晚上……简直比鬼还可怕!那些猫……事发之后,府里叫把那些猫捉了打死,可是那些猫吃过人肉的,凶得很,怎能捉的住?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真怕……”

隋子云见他怕的这样:“我们自己进去看看就是了,管事不必入内。”

曹管事如蒙大赦,答应了声,果真定定地站在门口不动了,那仆人王四拿回钥匙,也跟着站在旁边等候。

隋子云跟杨仪进了院中,这小院颇为寡淡,并没有什么花花草草,只有一棵芭蕉跟假山石立在墙边上。

杨仪心里升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一边往内走一边问隋子云:“案发那日,可有人看见曹方回逃走?比如这院子里的丫鬟?”

隋子云摇头:“小曹有点怪癖,他不喜有人打扰,所以这院子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荭儿可以随意进出他的房间。”

杨仪眉头微皱,上了台阶。

门扇上贴着衙门的封条,隋子云揭了下来,将门推开。

杨仪刚要迈步,突然捂住口鼻。

隋子云道:“我忘了提醒你,这里的气味很不好闻。”

这已经不是好不好闻,而是极为难闻,杨仪想了想,仿佛跟魏家村那地窟里的气息不相上下,都可以把人熏毙。

她咳嗽了声,迈步向内。

曹方回的房间,善乏可陈。

明明是有头有脸的曹家二爷,这房间内却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摆设,所有东西都透出古旧之气,只有一张颇大的穿衣镜子显得格外显眼。

地上铺着的是青砖,杨仪看见有一处血渍斑斑,自然就是案发之时那女尸躺过的地方。

“那尸首……府里的人可认过了?”杨仪一边看一边问。

隋子云在杨仪身后,这房间他来过好几次,不用再多看:“不大好认。”

毕竟那尸首的骇人程度非同一般,府内的丫鬟女眷们,尖叫哭闹还来不及,横竖没有一个敢正眼看的,而府内的那些男人们,却自然更是认不出什么来。

偏这时侯丫鬟荭儿不见了,加上曹方回的房间只有荭儿可随意出入,所以才认定是荭儿。

杨仪问:“隋队正应该是细看过的?”

隋子云没有否认:“可惜……我看也没有用。”

杨仪没问他为何说没用,而只是说道:“薛旅帅说他相信曹公子,我看,隋队正对他的信任也不相上下。”所以方才曹管事说曹方回杀人的时候,他才明显的失了态。

隋子云察觉,仓促一笑:“毕竟当时大家都好的很。”

杨仪蹲下身子,望着砖缝间的一点黏腻之物:“这是……”

隋子云看过去,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据仵作说,当时十分狼藉,什么碎肉之类的……被猫儿撕扯各处都是,这里想必是没清理干净。”

杨仪想到自己梦中所见,慢慢站起来:“我想亲自看看那尸首。”

隋子云的反应,有点惊讶,但同时又有点欣慰似的,就仿佛原本就想让杨仪去看却又怕她不看、而如今她却主动提了出来。

那尸首并没有离开曹府,被安置在一处偏僻的院落。

隋子云跟杨仪出曹方回院子的时候,门口处曹管事正在对两人回话,那两个都是男子,前方一人身材高大,四十开外,身后一人乃是二十左右身材瘦削的青年,面容还算俊俏,只一脸愁容。

隋子云道:“前面的是曹家长房大爷,后面那是二公子,对了,我没告诉你曹方回是二房的吧?”

杨仪摇头。隋子云道:“待会儿再说。”

两人出门,跟曹家大爷二爷寒暄了会儿,曹大爷道:“我刚听说薛旅帅回来了?”

隋子云道:“今日才回。”

曹大爷道:“这下我们这案子可以水落石出了,不管如何,请旅帅尽快查明,也早点儿把我们家里那晦气东西拿去烧了吧。”他指的当然是在偏院的那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