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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拥抱,两心相系◎

小山奴趁人不备, 一下子闪进杨仪卧房。

杨仪的房中其实没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张帐帘半垂的床,两张桌子罢了。

算不得寒酸, 但也称不上高贵。

小山奴歪头乱看,想找点儿有趣的东西。

孩童眼睛尖, 一下子看到床畔似乎有点什么不太一样, 吸引着他。

他刚要去看, 丫头们就追进来了。

山奴怕被追上, 忙丢开原先目标, 反围着桌子跑了一圈。

才要玩闹起来,邹其华已经站到门口厉声呵斥,在母亲的威逼之下, 山奴总算乖乖地走了出来。

杨仪半歪在藤椅上,脸色变了又变,心中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

不过, 想来最坏的大不了“身败名裂”罢了……

如果杨家不容, 找机会逃走就是, 总不至于真陷死在这里。

谁知竟无事发生。

她掩着口,望着山奴耷拉着脑袋走出来, 邹其华正斥责:“你这浑小子, 哪里也敢乱钻,没规矩!看我告诉你父亲, 回头不打你。”

山奴好像很害怕杨佑维, 一听这样威胁, 嘴一撇, 竟哭了起来。

杨仪见状顿时忘了别的, 忙道:“大嫂子别这样对他, 才多大的孩子……他又知道什么?”说着便招手道:“小山奴不哭了,你娘亲只是说说罢了,不会告诉你父亲的。”

山奴跑过来,杨仪抱着他,摸摸他的头:“乖。”

刚才山奴窜进去,邹其华眼见杨仪脸色大变,即刻知道她必定不愿意别人擅闯自己房间。

加上邹氏也是大家子出身,对孩子的管教颇为严格,故而厉声呵斥了山奴出来。

此刻看着杨仪温声安慰山奴,并无任何怪罪之意,不由意外。

杨仪见小孩儿不哭,这才展颜一笑。

抬头看邹其华跟金妩都望着自己,杨仪便放开山奴道:“大嫂子别怪我唐突,只是山奴极可爱,我……颇喜欢小孩子。”

是女子、尤其是成了亲当了母亲的,但凡听了这话,总是禁不住会高兴的。

邹其华顿时笑了:“妹妹哪里知道,这孩子顽皮起来叫人没法儿,恨不得痛打他一顿。等他跟你熟了,只怕你还烦他都来不及呢。”

山奴嘟囔:“姑姑才不烦我呢。”

金二奶奶笑道:“若这样,以后你可有玩儿的地方了。你以后常常来姑姑这玩儿如何?”

山奴即刻痛快答应。

此时小甘从外回来了,见这么多人在,慌忙去弄茶。

金妩跟邹其华忙叫她别忙,因为都知道杨仪痛熬了这一场,不适合多搅扰她,虽她说喜欢山奴,也不能让孩子在这里闹得她不安。

邹其华只道:“妹妹的身子才好,且多歇会儿,容后我们再来就是了。”

金二奶奶也道:“那乌头的毒可不是好玩儿的,一定得多调养几天。”

邹其华忙看她一眼,金妩即忙改口,笑道:“罢了罢了,过去的事儿……对了倒有一件新鲜,你二哥哥今儿总算请了那位薛家的小侯爷来家里,我得回去看看,瞧瞧那位薛十七郎到底是怎样矜贵难得的人物,整日叫人牵三挂四舍不得。”

杨仪顿时又咳了起来。

两位少奶奶赶忙告辞,小甘送了出去。

这功夫,屋内难得清净。

杨仪侧耳听了听里间,鸦雀不闻。她疑惑,莫非薛放得空离开了?要不然怎么这许多人进去,都没瞧见他?

他若真走了倒是好。

扶着桌子站起来,杨仪想要进内一探究竟。

谁知才撩起帘子,就见自己的床上不偏不倚地坐着一个人,不是他,又是谁?

偏此时小甘送了人回来:“姑娘怎么又起来了,要什么叫我拿就是了。”

“不用,”杨仪早放下门帘,赶忙制止她:“我因乏了想睡会儿……你、看小连看的怎样?”

小甘这才忙道:“她被打了二十,有点子伤着了,不过还好,听说姑娘仍旧要她回来,她不敢信,还哭了呢。”

杨仪一怔。

小甘道:“姑娘何必再要她回来?我都看出来她是……”

“不必说了。”杨仪拦住了她:“你到院子里去吧,有野猫来打架就赶它们走,我不喜它们吵闹的声响。”

小甘只得答应着,有点纳闷地走了出去。

杨仪吁了口气,稍微犹豫,撩起帘子进门。

薛放仍旧坐在她的床的正中,右腿压在左腿上,右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揉着下颌,若有所思,很是自在。

杨仪想问他为什么山奴跟丫头没看见他,话到嘴边又停下:“既然是二哥哥请旅帅来做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给人发现了怎么办……”

又一想:“二嫂子现在已经回去了,即刻就会发现你不在,到时候必定会四处找寻……你还是回去吧?”

薛放哼了声,似笑非笑:“你倒是跟我装起没事人来了?那你不如先指点指点,如今我是该叫你杨先生好呢,还是……杨大小姐。”

最后四个字说出来,莫说薛放,杨仪自己都觉着有点儿耳不顺。

“我、”杨仪低头想想,该怎么解释?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她的身世一塌糊涂,她的经历不堪回首,“旅帅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罢了。”

薛放一下子跳起身来:“你说真的?”

杨仪不由后退了半步。

薛放盯着她,方才等她的时候,他想了很多事,比如自己从羁縻州一路追回来,比如……在金陵的时候,跟杨登于冷波巷门口的会面。

当时杨登说:“到苏州办差,有件私事……”

虽然他回京后听闻杨家的嫡出小姐回来了,也明白杨登当时说的私事大概就是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可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人就是杨仪!

他想起在金陵城外,远远地看到杨登白淳一行人,以及队伍中的马车,电光火石中他浅瞥了眼,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悸动。

现在想来,竟是两度跟她擦肩而过。

不,不对,还有一次。

薛放盯着杨仪:“秦淮河上,灵枢陪着的人,是不是你。”

杨仪一惊,没想到他突然会提这件事,当知道了薛放出现在金陵的时候,她也曾想过,那把史二爷扔下河的或许是薛放,但只是一想而已。

如今他这一说,显然是真。

“是我。”杨仪回答。

薛放生生地吞了一口气:“你在那里做什么?”

杨仪迟疑了会儿:“听曲儿。”

“你……”薛放伸手指着她,手指有点发抖:“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在做什么?”

杨仪眨了眨眼。

“我在拼命地找你,你却……在那里听妓/女唱曲?你真大出息了杨易!”

“小声点,”杨仪有点紧张,往窗外张望了眼,才低低又道:“那不是妓/女,是唱曲的花娘。”

“你还挺懂的,嗯?你不如大给我讲讲,你还知道些什么?”薛放瞪着她。

“我……”杨仪叹了口气:“我只知道这个。”

薛放道:“你还‘只’,你比我懂得还多呢!你这样,知道去秦淮河上听花娘唱曲,兴许还干了别的……你竟然是杨家的大小姐?我不敢相信……你莫不是、男扮女装又来招摇撞骗的吧?”

薛放越说越觉可疑,目光从杨仪面上向下。

杨仪察觉他在注意哪里,脸顿时窘红了:“旅帅!”她急忙侧转过身,欲盖弥彰地抚了抚衣袖。

薛放望着她的侧影。

淡淡的柳眉,低垂的长睫,过于秀气的下颌,还有那过于纤细的脖颈,因为微微低头,后领口向外敞开,把一点柔顺白皙的后颈半隐半现,倒像是引人伸手过去摩挲摩挲。

他的喉结不由吞动了两下:“你……别跟我支吾,”脑袋一昏,几乎忘了自己的初衷,“为什么要瞒我。”

“不是要瞒着,而是我根本没想过要回来,我自认不是……杨家的人。”

“那为何还是回来了,还……跟俞星臣那个混蛋合谋骗我!”

杨仪听到“合谋”,蓦地回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瞥向薛放。

薛放被她一瞧,不知为何竟有些委屈:“你难道不知道?他捏造了多少哄人的故事!笏山那边的所作所为就算了,金陵的时候我明明已经找上门去,他竟然能说什么你是安衍伯的孙子……捏造了一大通,我回京之后,马不停蹄找安衍伯,他却又举家搬迁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要追出京去!”

杨仪有点怔,她不晓得俞星臣跟薛放说的谎,甚至连薛放去找过俞星臣都不知。

但她能听出薛放的委屈忧烦,也能想象他找不到自己下落时候的焦急无措。

当时在金陵道上,她还诧异他怎么走的那么快,片刻也不停留,现在想想……

杨仪没有再说什么,而只是主动走近薛放。

她试着伸手,在金陵道上扑空的手,轻轻地握住他的袖子:“别恼了……是我错了。”

很轻的一句话,很少的几个字,很……微不足道的动作。

薛放却突然觉着鼻酸。

他猛然转身,张开双臂一把将杨仪拥入怀中。

起初薛放在意的是她的生死,后来寻温英谋确信后,他又担心她落入诸如俞星臣之类的“仇人”手中,一想到她或许会被折磨,吃尽苦头,求救无门……简直像是钝刀子在割他的心。

“你知不知道、”薛十七郎吸了吸鼻子:“我有多担心你……”

杨仪一手垂着,一只手还揪着他一点袖角。

薛放抱的太紧了。

又或者是此时的失控,让他忽略了自己的力道。

杨仪被勒的瞬间窒息。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相反。

他的身上极暖,敷敷帖帖地熨着她。

这是极真实的薛十七郎的体温。

这两日来,她进府后遭遇的冷眼,冷语,冷箭,都比不上在听说他生死攸关的时候那突然袭来的阴寒。

而如今,心里的那点寒意,都好像被他的这过分用力的拥抱给挤碎了,打散了,消失无踪。

“我知道,”杨仪低头,不想让薛放看见自己在流泪,“我也……很担心你。”

他先是一震,然后陡然又用力了几分。

这下杨仪确实有点“无福消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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