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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尸之人,春梦告白◎

屠竹斧头等, 是跟着豆子从旁边廊下绕出来的,内厅他们不敢擅自穿越。

薛放因听那士兵说杨仪下了车,他就有点慌, 直接从后厅越了过来。

隐约听到俞星臣说话,却没有杨仪的声音, 他不明所以, 冲撞的更是急了些。

手从她身后环住, 对他而言, 这竟像是久违的感觉了。

陌生而熟悉, 贪恋而又禁忌。

薛放望着杨仪眼中流露的惊愕,及时地将手一松。

杨仪稍稍地往后退了步。

尴尬,没想到相见竟是这样的情形。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

憋了会儿, 薛放道:“你、仪姑娘你好了?”

杨仪听着“仪姑娘”三字,低头假装整理衣袖:“是……多谢惦记,已经好了。”

门口处, 俞星臣, 灵枢, 杨佑持,老关, 还有几个士兵, 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们。

他们两个之间的这微妙情形,不约而同引发了围观众人的同感, 两人明明没做什么, 却偏偏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在蔓延, 把众人都笼罩其中。

还是杨佑持打破了这份“尴尬”。

“十七, 听说前日你还去府里了, 也不跟我说一声, 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哈。”

薛放还没回答,俞星臣默默地冒出一句:“事不宜迟,姑娘请。”

他仿佛没见着薛放,直接向着杨仪示意。

青楼虐/杀案的凶手安排在后衙,两个大夫依旧守着。

这两日,终于将他的身份查清了,虽然如今他的脸已经认不出来,但当他进了红绡阁的时候,到底也曾有人见过,按照描述,画了影貌图,士兵们各处张贴寻找,总算找到了人。

认出此人的,是码头上干活的人,原来这人叫做王六,人称王六哥,乃是个扛麻布袋的苦力,是从外地进京来的,才在此地干了三个月。

那来检举的人说,王六哥素日少言寡语,只知道出力气,虽然生得健壮,但从不惹事,一次架也没跟人打过。

他们不能相信,红绡阁的头牌姑娘被杀,竟跟此人有关。

守着王六哥的两个大夫见一堆人走来,被簇拥其中的,竟是个绝色的少女,不知何故。

只是细看,却发现那少女行动不疾不徐,就算在几个男人之间,也看不出违和。且明明年纪轻轻,却竟有一种极自在从容之感。

杨仪见是两个大夫打扮的,就向着他们微微欠身,态度雍容,两人本能地急忙还礼。

凶手王六躺在木床之上,额头上缠着纱布,血淋林地。

两个眼皮都肿的烂核桃一般,只怕睁开眼都看不见人,如果眼珠还好端端的话。

脸上各处青紫伤痕不等,嘴角开裂,一看就知道牙齿也被打落不少。

屠竹大概安抚了斧头,此刻赶过来,手脚麻利地取了凳子放在床边。

杨仪落座,给王六哥号脉。然后她起身,抄手进到王六哥后颈处,顺着脊椎上下试了试。

“椎骨受损,加上伤势过重,血逆上行,脑中怕有淤血,导致不能清醒。”

两名大夫跟着走了进来,闻言面面相觑,均都点头。

俞星臣问:“有什么法子叫他醒来么?”

杨仪思忖了会儿,却转头。

她在找薛放。

但目光逡巡,她居然没有看见薛放。

俞星臣知道她在找他,屠竹也立刻看了出来,忙道:“仪姑娘稍等!”他跑出门去,果然见薛放站在门口,正蹲在地上,孤单地抱着豆子。

“仪姑娘找您。”不由分说,屠竹把他拉了入内。

薛放的目光开始乱窜,就是极少落在杨仪面上:“怎么?”

杨仪道:“还记得……”刚要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起身,拉着薛放走到一边儿,低低道:“旅帅还记得之前羁縻州云阳县,康家二公子临死之前的情形么?”

提起正事,薛放即刻领会了:“你是说,用那个回光返照的法子?”

杨仪看了看那两个大夫,又看凶手:“你自然知道这法子不能轻易使用,一旦用了,这人必死无疑。”

薛放道:“他早该死了。”说了这句,他略冷地补充:“你是没见着那女人的死状,你若见着,就知道我说的一点不为过。”

杨仪心头凛然:“好吧,你同意的话,且让我再问一问。”

薛放道:“我只要他的口供,假如能保住他的命,也无非是叫他多挨几千刀。”

杨仪明白,回身看向两位大夫:“两位觉着此人能活多久。”

此两人已经把杨仪的身份猜出了几分,毕竟这两天京城内最轰动一时的女子,除了杨家大小姐,还有何人。

当下不敢怠慢:“就算我们使尽浑身解数,快的话只在须臾,慢的话也不过是这半天的功夫了。”

杨仪看向薛放。

薛放挥了挥手,两个大夫退了出去。

俞星臣一直等到这会儿,才问:“想如何?”

薛放定神,便告诉了他杨仪的法子。

俞星臣皱眉:“你想用?”

十七郎道:“除非你还有更好的法子让他开口,要不然就让他带着秘密烂在地下。”

俞星臣很快有了决断,对灵枢吩咐:“去叫两个主簿,带好纸笔,要快。”

杨仪见他们两个商议定了,便从自己的荷包里找银针,薛放在旁望着她的小荷包,若有所思。

不多时,那边主簿来了,笔墨纸砚,在桌子上摆开架势。

只不知道自己要记录什么。

俞星臣看看薛放又看向杨仪,杨仪却看薛放。

十七郎向着她颔首:“动手吧。”

杨仪吩咐:“先把他头上缠着的布解下。”

薛放不等别人,自己动手。

杨仪便俯身,按照当初给康知县二公子施针的手法,先针灸四神聪,又印堂穴,再百会穴。

薛放在旁边盯着,却见在杨仪针完了四神聪之时,那凶手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

十七郎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直觉,他不由上前,压住了杨仪的手。

杨仪转头,却看出他似是忧虑:“无事。还有两处穴道就行了。”

薛放看看王六哥,又看杨仪,终于还是松了手。

杨仪又拔了一枚银针,此人脑中怕有血块,保险起见,她并没有如对康逢冬似的只针一针,而是将银针留在穴道之上,等完事之后再行拔出。

她刚针落印堂,准备针百会穴的时候,王六哥的眉毛微微抽动起来。

杨仪并没在意,因为没针落百会,此人是不该醒来的,如今大概只是有所反应而已。

她俯身去刺他头顶的百会穴。

银针才将刺入一点,薛放喝道:“杨仪!”

他竟猛然出手,在杨仪肩头用力一揽,将人拉开。

与此同时,杨仪目光所及,是那原本仿佛垂死的凶徒,此时竟直直地坐了起来,双手跟着向前用力一挥,气势惊人!

若不是薛放将她拽开,此刻她便会被王六哥捉个正着。

杨仪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心头骇然。

王六哥坐起的姿态简直惊人,就如同死而诈尸一般。

此刻薛放已经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他冷冷地盯着榻上的凶手。

门外灵枢早闪身过来,手握刀柄,护住了俞星臣。

俞星臣沉声:“这是怎么回事。”

杨仪在薛放身后,看着王六哥的反应,只觉着异样,这好像不太对劲。

此刻王六哥困惑般摆了摆头,仿佛察觉到头上有什么东西,叫他不自在,口中却呼哧呼哧地喘气。

之前杨仪给康逢冬用针,康公子只是精神转好,侃侃而谈,并无其他异样。

可此人……

王六哥急喘了一阵,那肿胀的眼皮乱抖,手也跟着胡乱挥舞起来,就好像空中有什么无形之物,他正在与之动作。

如此诡异,灵枢忍不住把俞星臣带后了些。

薛放也对杨仪道:“情形不对,你先出去。”

杨仪却盯着王六哥:“他在干什么?”

起初她以为,这凶手是因为受了针灸的刺激,胡乱动作。

但是越看越觉着奇怪,王六哥的比划似乎不是没有章法的……虽然双手空空,但给人一种他正在极认真地做着什么的感觉。

最可怕的是,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的肌肉抽搐,虽然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什么,但那种狂喜兴奋之意,却是掩饰不住。

薛放盯了会儿,心头生寒。

十七郎寒声:“我知道了。”

杨仪忙问:“什么?”

薛放冷道:“他……在杀人。”

这四个字很轻,却足以叫人不寒而栗,杨仪惊:“杀……?”

杨仪没见过那死者的惨状,但从凶手那叫人战栗的诡异动作看来,他时而向下做划开某物的动作,时而做掏出什么的样子。

稍加联想,配合她听说过那些只言片语,已让人无法接受。

薛放眯起眼睛,他是见过那尸首惨状的。

所以十七郎很清楚:“他是在做那天晚上,他做过的事。”

当看到那凶手双手交握,好像在拔什么绳索似的往外拉扯东西的时候,薛放忍无可忍,他上前一把擒住了对方的手:“混账,还不住手!”

王六哥被打断,茫然抬头。

“你杀了人,还敢在这里跟我装神弄鬼,”薛放盯着对方两只青肿眼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六哥呆呆地,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薛放喝问:“你为什么要杀害红绡阁的解语!”

“解……解语……”王六这才有了点反应,他极力睁大双眼:“在这里、这里……”

他试图去摸索面前那不存在的“尸首”,解语的尸首。

“真美,真香……”王六喃喃地:“我终于抱了她,我、抱了她……嘿嘿,嘿……”

薛放厉声道:“你杀了她!”

王六哥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薛放:“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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