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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仪正欲回答,突然想起他方才问的话:“你刚刚说灵枢,灵枢到底去了哪儿?”

俞星臣道:“我因为也不太放心,所以就派灵枢去浅浅一看。”

杨仪目瞪口呆:“那你刚才还……”

俞星臣泰然自若道:“我只是怕说出来的话,你觉着我是疯了。所以看看你的意思。”

杨仪哼了声:“俞大人,你的心机少往我身上用吧……”

俞星臣道:“这不是心机,只是知己知彼罢了。”

杨仪皱眉:“我身为异类,性情古怪,恃才傲物,自问没什么要跟俞大人知己知彼的,你也趁早别这么说,我担不起。”

俞星臣早知道方才他跟巫捣衣的那一番话她可能听见,如今听她果然提起,他不由笑了两声。

杨仪道:“你笑什么?”

俞星臣摇头,没有出声,脸上却始终带三分笑。

直到快到验房的时候,俞星臣才开口:“杨仪,有时候你亲眼所见的,并非就是真相,亲耳所听的,也未必就是真心话。”

杨仪不解,盯着他看了会儿:“你的意思是,你跟巫小姐说了谎话?呵……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却说不是真心话,俞大人,请恕我实在不懂,也不想懂。至于你怎么想我,随你的意思,跟我不相干,你也不用对我解释。”

杨仪说完了这句,迈步进了院门。

黎渊走到跟前,跟俞星臣面面相觑。

俞星臣对黎渊没什么恶感,主要是因为在河道村客栈的那天夜里,黎渊跟薛放的对峙,让他觉着有几分奇异的愉悦。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薛十七郎不是他的正经“敌人”。

见黎渊盯着自己,俞星臣道:“如何?”

黎渊问:“你觉着那个巫小姐,有什么可疑?”

俞星臣陡然色变,下意识看向身后。黎渊道:“放心,此处无人偷听。”

“你怎么看的出来?”俞星臣问。

黎渊道:“我怎么看得出来不打紧,我想问的是,你是怎么察觉的。”

隐约,验房里有说话的声音,俞星臣瞥了眼,道:“不知先前的琵琶曲,你可曾听见?”

黎渊道:“影影绰绰不甚真切。”

俞星臣道:“我怀疑那琵琶曲有问题。”

他很少失态,尤其是在跟杨仪的事情上,他尤其谨慎,不肯越雷池一步。

但是先前的夜宴,那种情绪翻涌无法克制之感,让俞星臣心悸。

俞星臣不相信自己会在一瞬间难以自控。

正因为对自己的自信,他宁肯相信饭食有毒,或者是……

那首曲子。

毕竟在那梁间燕响起来之前,他还毫无感觉。

黎渊皱眉:“你的意思是,类似于‘天魔音’或者‘摄魂曲’之类的曲子?”

俞星臣道:“天魔音,摄魂曲,这是什么?”

黎渊道:“我只是听说过,这两种都是域外传来的,据说天魔音入脑,会叫人失态发狂,而摄魂曲,顾名思义,则会令人变成行尸走肉,全凭曲调指挥调度。不过只是传说,从未见识过。”

他说完后,疑惑地看向俞星臣:“你怀疑那个巫捣衣会这种曲子?可她只是个知县之女,又非江湖人士,如何可能?”

验房中。

杨仪一进门,先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个骷髅头。

她先是微怔,继而走过去:“这是哪里来的?”

薛放早迎了过来:“我先前来的时候地上捡到的,猜测是牛仵作的东西。”

杨仪瞥了眼牛仵作的尸首,只顾打量手中的骷髅。

宁振在旁有些焦灼地说道:“杨侍医,你可能验尸吗?能不能看看牛仵作是怎么死的?”

杨仪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竟抬手把那骷髅的下巴颏打开了。

这冷不防看着,就仿佛这骷髅张大了嘴,要咬人。

把宁振吓得倒退半步。

陈献在旁笑道:“仪姐姐,你怎么玩儿起来了?”

“玩儿?”杨仪正细细打量骷髅的牙齿,喃喃了声,“十九你过来。”

陈献着实是人不可貌相,脸嫩,胆子却壮,果真走到跟前:“怎么了?”

杨仪拿着那骷髅头,蹲下身去,将那骷髅大张的嘴贴在他的小腿上。

这验房内本就灯光微弱,鬼气森森,现在更把个嘴巴大张的骷髅放在陈献的腿上,这简直是唯恐人不害怕。

宁振愕然,差点儿捂住嘴。

薛放在旁扬眉,有点不乐意看杨仪蹲在陈献跟前。

陈十九郎低头看着杨仪,却很受用,笑道:“仪姐姐,你是干嘛?有这么好玩儿吗?”

骷髅的牙齿抵在他的腿上,杨仪稍微用力。

陈献啧了声,道:“仪姐姐,你要叫这个骷髅头咬我?小心点儿,他这牙口可极好,真的会给我咬下一块肉来呢。”

薛放看他得意洋洋,真想把杨仪揪起来,自己取而代之,狠狠地给陈十九一口。

只是陈献话刚出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陡然收了。

杨仪举着骷髅站起身来,走到桌上的牛仵作身旁:“十七,把牛仵作翻过来。”

薛放忙将牛秉忠翻了过来。

杨仪把骷髅的嘴巴架在他的腿上:“还记得今日那具尸首上的腿骨痕迹吗?”

陈十九刚才看着杨仪在他腿上摆弄骷髅的时候就猜到了:“真是这个东西?!”

“根据尸首腿骨上的啃咬痕迹,刚才我先给十九试了试,若是留下那种痕迹,若是受害人站着,咬人者就得趴在地上无疑,若是受害人死去,就如同牛仵作这样,那就简单多了。”杨仪道:“宁旅帅请把油灯靠近些。”

宁振将油灯举着靠过来,杨仪把骷髅的嘴靠近,借着有灯光看向牙齿背面。

陈献倒吸了一口冷气,才发现就在骷髅的齿缝之中,残存着零星仿佛是没洗干净的、已经干涸缩起来的肉皮般的东西。

除了宁振,陈献跟薛放都已经懂了。

他们看看杨仪又看向牛仵作,乃至那骷髅,心里有了一个朦胧的轮廓。

杨仪又请薛放把牛仵作翻过来,查看他的死因,终于发现他的耳中渗出一点细微血迹。

借着油灯查看,又用一把小镊子试了试,果然有硬物。

她道:“这应该是用钢针自耳道贯入脑髓,将人瞬间刺死,这样出血极少,容易抛尸。且表皮不留任何痕迹。”

这也容易,只要用钳子,费点儿力气就能将钢针抽出。

以防万一,她又将牛仵作从头到脚查看了一遍,却在牛仵作的背上发现两点奇怪的刺伤。

薛放道:“这个我跟十九之前见过,这非致命伤,应该是扔下井的时候碰到了井边或者井底的石头之类。”

杨仪仔细查看过伤口:“这不是石头所伤……是被铁器之类……看似是撞伤。可是这说不通,既然对方用的是钢针入耳,就是为不留痕迹叫人无从查明死因,既然有如此高明的手法,自然不至于笨拙的留下别的创口……”

薛放看向陈献,忽地说道:“叫人来,还得再往那井下继续打捞!”

陈献立刻叫了两个士兵,备了两把长的笊耙,捞鱼的网兜,在那井底下一阵搅动,不出一刻钟便有一物触网。

士兵们忙将网捞起来,一看,却都吓得几乎松手。

陈献及时握住,望着面前鬼怪狰狞头生双角的面具,看向门口的宁振:“宁大人,那日你所追的所谓人身恶首的食人怪……”他把面具挡在面前,“是否就是这个样子?”

宁振面如土色,死死地望着那铁面具:“正、正是这样。可……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面具竟会跟牛仵作一起被扔在井底?还有那骷髅……”

薛放走到杨仪身后,轻声道:“如果说那些尸首上的食人痕迹,正是那骷髅所留,而那骷髅是牛仵作所有,那么……”

他想起了俞星臣把那些卷宗分为了“三等”,俞星臣当时说“最要紧的是有目击者的那三件”,难道,是这个意思?

而俞星臣所分的第二等之中……就是那些死掉之后才被发现身上有伤痕的人。

脚步声细微,是黎渊陪着俞星臣从外走了进来。

俞星臣看看那长角的狰狞面具,道:“被分为二等的那些案卷之中,大多数都是身死之后才被发现有啃咬过的痕迹。只有一个解释——起初人是正常死亡的,但是被牛仵作验尸之后……或者说他不是验尸,而是在原本正常的尸首身上,用骷髅伪造出了食人的痕迹。”

薛放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陈献却问:“那么那有目击者的三个案子,也是他所为?”

作者有话说:

黑鱼:看我的美人计!

17:你这明明叫美人鱼计……

19:哈哈哈爆笑了家人们!

啊啊啊三更君要发疯了,手麻~赐予我力量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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