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一更君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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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杨甯因为有身孕的缘故, 只在杨登的灵柩刚回来的两天,回杨家守过灵。
顾莜便是在第三天出了事。
虽然被救了回来,但顾莜的情形不算很好, 几个太医轮番诊看,很不容乐观。
杨甯守着自己的母亲。
望着顾莜额头上缠着的厚厚的细麻布, 显得她的脸格外小了, 寡淡的眉眼, 苍白的肤色, 跟之前那艳光四射不可一世的女子, 简直判若两人。
原本,杨甯还以为顾莜已经“走了出来”。
直到顾莜自戕,杨甯回顾之前种种, 蓦然醒悟。
原来……母亲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
从顾莜告诉她杨登出了事、所说的话,到顾莜不辞辛苦地给未出生的孩子缝衣裳,种种叮嘱, 温馨相处……杨甯就觉着顾莜的反应有些太过平静, 但她想不到她居然会决绝到这种地步。
杨甯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堵着。
当时在听说顾莜出事后, 杨甯并没有很惊慌,甚至没有流多少泪, 她满心都是那句“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该来的终究会来。
此时此刻,杨甯看着面前的母亲, 她觉着可笑。
顾莜这一辈子, 都活在“杨登”两个字上, 为嫁给杨登, 受了多少冷眼嘲笑, 各种磋磨, 她依旧九死不悔。
就算被杨登“薄待”,但只要他哄一哄,她就会满足。
甚至于最后自寻死路,也都是因为杨登。
杨甯觉着这样的女子太过可笑可怜了,但同时她又不能否认,顾莜活的,随心所欲。
顾莜要喜欢一个人,便倾尽全力的去喜欢,这点儿,是杨甯望尘莫及的。
目光在顾莜的面上慢慢地掠过。
杨甯心想:为什么会这样。
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这辈子,虽说自己并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但一步步走来,却如此坎坷,喜欢的人一再错过,本来以为认命也就罢了,现在,竟闹到父母几乎双亡的地步!
就算是在前世,顾莜至少一直都风风光光的,直到最后那猝不及防的株连之罪降下。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更惨上百倍。
“呵……”杨甯不由轻笑。
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呢,还是……
她现在已经想不明白了,脑中一片混沌。
甚至觉着,假如还有更大的不幸,那就让它出现吧,她现在很希望能够……
一了百了。
也许,就如同前世一般,痛快死在薛放的手上,然后……
假如能够再重来一次……她真盼着、也许还有这种机会。
反正她如今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就算真的一了百了,那似乎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反而更好。
身后的宫女们听见她的轻笑,悄然对视了眼,不晓得侧妃为何如此反常。
但谁也不敢出声。
在顾家出事之后,顾瑞河被从顺天府放了出来。
是宣王殿下的旨意,让顾瑞河暂时重新执掌漕司,毕竟漕运至关重要,调别人来掌管,未必如他一样得心应手,四面八方的那些人也肯听命。
听说了顾莜出事后,顾瑞河立刻来探望。
看到杨甯灰白的脸色,顾瑞河有些惊心,先看过顾莜,又看向杨甯。
他想安慰杨甯,但那些话说出来毫无分量。
两个人面面相觑,各自无言。
最后,还是杨甯先开了口,她道:“皇上其实早就盯上了顾家,迟早晚是要动手的。”
顾瑞河一惊,没想到她竟在这时候说起此事。
杨甯道:“母亲曾经跟我说,让我照看着顾家,假如舅舅不自己作死,倒是未尝不可,谁知他的胆子竟那么大了。”
顾瑞河听她提起顾朝宗,低头道:“现在整个顾家都被清理干净了,只怕我也……迟早晚的。”
杨甯摇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皇上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让你来暂理漕司了。”
顾瑞河呵了声:“这又算什么呢。我虽说并不很喜欢那个家,但到底是顾家的人。倒不如跟众人一起,反而痛快。”
杨甯看向他,默默道:“若你这样想,就辜负霜尺一片心意了。”
顾瑞河愕然:“你说什么?”
杨甯道:“你真以为她是为了去报仇,才上顾家门的?表哥,好好想想吧。”
顾瑞河目光闪烁,双手握拳,半晌才语声艰涩地说道:“难道她是想要让父亲……可……”欲言又止,顾瑞河道:“可你又怎么知道?”
杨甯直接说道:“因为是我提醒过她,她才去的。”
“你?!你为什么……”顾瑞河猛然惊怔,不可置信,结结巴巴地:“这么说你早就知道皇上会……”
“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么,”杨甯淡淡道:“是舅舅自己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顾瑞河直直地看着杨甯。
杨甯道:“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杨甯垂眸,若是顾莜没出事,也许她会沉默不言。
但现在,她并不在乎。
“只是觉着没必要再瞒着。而且霜尺……”
“她……她……”顾瑞河心中怦怦乱跳,难受之极。
那天霜尺刺杀顾朝宗,顾瑞河只以为她是来报复顾家,若杨甯不提此事,他只怕永远都不知道。
而在事发后,霜尺也被关入了大牢,顾瑞河那会儿自身难保,当然救不了她。
以顾朝宗的性子,霜尺只怕已经被……
杨甯心中却想起在她最难堪的那日,向她递伞的女子。
她轻声道:“我总要做一件好事的。”
顾瑞河不懂这话的意思。杨甯看向他:“不过,哥哥不用再找她了,她不会再见你。”
“她真的……还活着?”说出这句的时候,顾瑞河的鼻子一酸。
杨甯看了出来,她笑了笑,道:“可惜她是个那样的出身,不然,跟表哥确实是良配。”
说到这里,杨甯想起一件事:“对了。有样东西。”
杨甯叫了一名宫女,吩咐了两句。
那宫女入内,片刻后取了一样被缎子包裹的物件出来。
杨甯对顾瑞河示意,他上前接过,打开缎子,却见到里头竟是个极其精致的荷包。
不是现在坊间流行的什么“蝶恋花”,“鱼戏水”,“一鹭莲升”,“凤穿牡丹”之类,而是一条五彩的河流,芳草萋萋,而远处似有小山连绵,山顶青中带雪。
旁边似乎还有些针脚痕迹,但不知为何被拆掉了似的,看那位置,应该是一行字。
杨甯道:“这是她托我转交给表哥的,留个念想吧。”
顾瑞河捧着这荷包,双手发抖。
当时霜尺出其不意跑到顾家,又刺伤了顾朝宗,顾瑞河心里是有点恨她的,以为她之前对自己的种种柔顺皆都是装出来的,只等今日让他们父子反目。
他以为她是在利用自己,对他完全无情。
没想到,背后竟藏着如此苦心。
顾瑞河的眼前一片模糊,这短短的半个月内,他的人生几经生死,亲朋好友,生离死别,压抑的情绪在此刻涌动,几乎想要痛哭一场。
宫中。
皇帝仿佛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原先就算醒来,也说不几句话,如今已然好的太多。
能够进汤水,甚至能在精神好的时候,询问朝中内外之事,包括北境的消息。
当时北原要议和的消息已经传了回京,朝野听闻,无不大为欢悦宽慰。
毕竟如今皇帝正病重,而杨登的棺椁才运回京……杨院监可是为了北境而死的,京城内的气氛难免有些悲怆压抑。
偏这时侯,又闹出了漕司顾家谋反的事,弄的人心惶惶。
倘若这时侯北境再稳不住,那这社稷江山可就岌岌可危了。
幸而定北军争气,轰轰烈烈地大了一个大胜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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