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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多了这许多人,皇宫之中格外热闹些。

但整个皇宫,却也就像是整个天下,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各处宫殿里的情态皆都是不一样的。

只说到了次日,赵元吉跟郑适汝前去跟皇请安外加请罪,赵世禛却随着母妃再度前去谢恩。

昨晚上,荣王陪着容妃仍留在那阴僻的冷宫,而宫中的内侍们则忙了一夜,连夜把瑞景殿给收拾了出来,因为不仅是要打扫清理,而且被褥,窗帘等等之物都要更换,毕竟十多年没有主人了,打扫起来自然也是艰难的。

到了早上,才总算收拾出个模样来,只不过空气中仍是有一股久不住人、空屋子的霉烂气息,加上外头夏雨不停,雨气氤氲,更加明显。

郭公公指挥着太监宫女们,把窗户尽数都打开通风,又加了许多的熏炉,在各个熏炉里洒了足足的百合香燃起来,这才勉强把那股子气息压了下去。

所以容妃还并没有正式回瑞景殿,只是在早上,雨霁所拨的太监宫女前去冷宫接驾,要替容妃更换衣服,重整妆容。

容妃却拒绝了,只仍是穿着昔日的素衣,淡绾着头发,扶着赵世禛的手,缓步走出冷宫前去乾清宫谢恩。

两拨人在乾清宫殿前正好遇见了。

多年不见,赵元吉看着面前素衣素面的女子,几乎有些不敢认,印象里的艳丽女子,变得如此清雅出尘,听说她在冷宫一直虔心念佛,如今看她的样子,倒的确像是有些清心寡欲与世无争起来。

容妃却淡然地向着他一点头:“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赵元吉才忙也道:“容妃娘娘。”郑适汝跟着微微欠身行了礼。

门口小太监慌忙入内禀告,不多时,雨霁亲自出来,一看容妃,先忙不迭地跪地行了大礼:“参见娘娘!”

容妃一笑:“当不起,雨公公快请起。”

赵世禛欠身,替她把雨霁扶了起来。

雨霁站定了,又先陪笑向赵元吉道:“太子殿下,皇上说,您跟太子妃的心意他知道了,也不必进见,就先回宫吧,国公府的事儿,皇上已经想好了,稍后就有旨意。”

赵元吉还想说话,郑适汝道:“是。”

当下两人就先去了。

雨霁又欠身带笑地对着容妃道:“容妃娘娘,皇上等着您呢。”

赵世禛扶着母妃进门,就在过门槛的时候,他察觉容妃稍微踉跄了一下。

直到这会儿,赵世禛才知道自己看来淡然平静,泰然处之的母妃原来也是紧张的。

到了内殿,却见皇帝换了一件暗蓝色的龙袍,没有系玉带,看着宽宽绰绰,威贵之中竟带有几分清逸。

容妃朝上拜见了,赵世禛在后跟着磕头。

片刻后,响起皇帝的声音:“起来吧,荣王也平身。”

皇帝盯着地上的容妃,见她外罩着银灰色的对襟比甲,里头是乳白色的衫子,头发单挽了一个发髻,面上没有一丝脂粉之色,素丽清淡。

浑身上下也都没有别的装饰,只有手腕上挂着一串白玉佛珠。

皇帝不由笑了:“倒像是个修行人的样子……”说了这句,却又打住,看向容妃身后的赵世禛道:“有一道旨意在御书房,你过去取了,到国公府宣读吧。”

赵世禛领旨,后退数步,转身出了大殿。

出门的刹那,隐隐听皇帝道:“怎么,是真的有了修为了吗?”声音里似有些许笑意。

门口张恒等候多时,便领着荣王去御书房取了圣旨,陪着他一块儿出宫去国公府宣读。

将出宫门的时候,正看到太子在送郑适汝上车驾,回头看是他们,又瞧见张恒手中捧着圣旨,便猜到是去国公府的。

于是赵元吉先叫郑适汝上车,自己却回来:“去国公府吗?”

“是。”赵世禛低头行礼。

赵元吉道:“旨意是怎么样?”

赵世禛道:“臣弟还没有敢打开……”

赵元吉啧了声,却也没有就打开的胆量,于是皱眉看向张恒:“张公公该知道吧?”

张恒略略一顿,终于小声道:“太子放心,皇上自然得顾惜东宫的体面。”

昨晚上皇后虽已经把皇帝的意思透给赵元吉了,只不过他生恐有变而已,如今听张恒这么说,却也罢了。

当下不再为难他们,只是临去又转头看向赵世禛道:“老五,倒要恭喜你了,容妃娘娘如今总算无事。”

赵世禛微微一笑:“是父皇跟母后的恩德,也多谢太子殿下!”

当下才各自分别。

且说赵世禛去靖国公府宣读了旨意,正如昨夜他的提议一样,圣旨上措辞严厉,将国公府狠狠地申饬了一顿,说他放任家奴亲族胡作非为,违逆篡上,不可饶恕。

罚了郑国公半年俸禄,革除他通政司参议的职位,命闭门思过三月。

另外,又命拿下了国公府两个偏族之人做首恶,送入镇抚司,问其罪责,严惩不贷。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杀鸡儆猴”的那两只鸡了。

皇帝如此判处,就算此后有什么内情风声传出去,那些想借着是皇亲贵戚欲胡作非为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靖国公府这样的底子。

毕竟郑国公是太子的岳父,还给如此严惩,其他的人自然绝不敢去效仿或者有所非议。

郑国公早上回了府内,却一直都觉着脖子上架着刀刃,直到此刻,才终于缓了一口气,也信了昨晚上郑适汝跟自己说过的话。

荣王这边儿,命手下锦衣卫把那两个人带走,又跟张公公告了别,便先行回王府。

此刻雨还未停,到处都湿淋淋地散着潮气,赵世禛心里却格外的欣悦,就仿佛暖洋洋的光从心里散出一样。

他突然很想立刻去找阑珊,只是前脚才叫人去查看她在哪里,下一刻便有个人飞马而来,上前向赵世禛低低回禀了几句话。

荣王的脸上原本有着若有若无的晴色,此刻却转作肃然:“你说什么?现在在哪里?”

那人道:“原先在盛德学塾,这会儿应该回西坊家里……”

话音未落,赵世禛挥鞭打马,已经往前去了!

荣王赶到西坊,才拐过街头,远远地就看到阑珊从马车上正跳下来。

他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里一安,唇边笑容昙花展现。

才要上前去,就见阑珊回身抱了言哥儿下来,将他放在地上。

此刻言哥儿抬手擦脸,样子倒像是在哭,阑珊却有些气急败坏的,拉住他的手就往院子里走。

言哥儿走的慢了些,加上雨水湿滑,脚下稍微踉跄。

阑珊竟然没在意,反而回头仿佛在怒斥言哥儿。

赵世禛向来不喜欢言哥儿,更讨厌阑珊对他那么好,可如今看到这一幕,他反倒愣住了。

等赵世禛在门口翻身下马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到里间去了,只有鸣瑟因为早看见了他,便留在门口等候。

赵世禛问:“怎么了?”

鸣瑟道:“小孩子跟温郎中暗中有来往,给她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