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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白樘于静王府吃了晚饭,陪坐喝了会儿茶。

眼见时候不早,便命备轿,静王送他出门。

先前因殿前选了晏王一节,白樘虽然有些问心无愧,只不过面对静王,仍觉有些异样罢了。

正如周天水所说,白樘心中认定的人,其实一直都是静王。然而他却又是个最敏锐的人,当时赵世迟迟不肯表态,白樘早就觉着不妙。

且沈相在朝中势力极大,虽然静王从来名声极佳,群臣也似很“齐心协力”,可若是皇帝的意思不在静王身上,群臣如此……岂不是竟有些团团“结党”之意?

但是……白樘并未跟静王所说的是,他那会儿选择晏王殿下,其实,还有一个理由。

是一个促使白樘改变心意,同时不能对静王直言的理由。

这一会儿,他于轿中,这无人窥见的私密所在,也同样是端然静坐,眼皮低垂,默然神思。

正行走间,听得外头马蹄声响,隐约似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人叫道:“殿下……”

那马蹄声不疾不徐,缓慢靠近。

白樘睁开双眸,虽然这来者尚且未曾出声,白樘却已经猜到来的是谁。

果然,便听那声音朗朗地,穿透夜色,穿过轿帘,直传入进来,说道:“原来是白尚书,这是打哪里来,到哪里去?”

轿子早就停下,白樘俯身而出。

抬眸之时,便见赵黼人在马上,虽在随意问话似的,也并无特别表情,却不知为何,在白樘所见,这位殿下面上,竟隐隐地仿佛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得意气息。

白樘淡然拱手:“不想竟在此遇见殿下。方才去静王府,如今且回刑部。”

赵黼见他如此,忙翻身下马,笑道:“尚书怎么如此多礼?”

因走前一步,暖蔼地夜风之中,他身上透出很淡地甜香桂花之气。

白樘不由复抬眸看去,却见赵黼的双眸格外之亮,月光之下,脸颊上也似有些异样绯色。

白樘问道:“这会儿,殿下却又是……要去哪里?”

他本要问赵黼是自哪里来,话到嘴边,却又换了如此一句。

果然,纵然他有心不问,赵黼却巴不得地供认说道:“方才在谢主事家里喝了两杯酒,这会子回府里去。”

白樘唇边一动,却并没怎么笑,只道:“原来如此。”

此刻银河天悬,月华如练。

两人目光相对,白樘的双眸依旧沉静无波,似月下的海面,只有些明明灭灭地光罢了,然而赵黼的双眸却如同星灿,又仿佛带些烈阳之色。

正是一冷一热,两个极至似的。

这一夜,赵黼虽未曾宿在谢府,季陶然却是睡得香梦沉酣,无知无觉。

直到次日早起,晓晴早吩咐了两个小丫头过去伺候,自己却在屋内伺候云鬟洗漱。

更衣之时,便见到颈间数个不大不小的红点,便道:“帐子里进了蚊子么,如何主子也不叫我?”

云鬟起初不解这意,到铜镜前照了照,忙举手掩住,却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晓晴道:“怎么了?”

云鬟只得垂眸道:“没……拿些粉遮一遮可好?”

晓晴细看了会儿:“只怕遮不住。”

云鬟道:“尽力一试。”

云鬟生得白,颈间肤色更是雪色无瑕,因此那几个点儿竟甚是醒目,且寻常的粉涂上去,却又因肌肤甚是细腻,哪里沾的住?最后,下面儿的几个勉强用衣领挡住,下颌的两处,便剪了两块小膏药贴在上头,预备有人问的话,就说划伤了。

晓晴见她这般大费周章,才后知后觉醒悟过来昨夜的事……有心想多问几句,又怕不是她该问的。

正季陶然整理妥当,出来厅内一块儿吃早饭。季陶然便道:“我昨儿怎么就醉了?也没喝多少呢。”又道:“那六爷呢?他昨晚上可也歇在府里?”

云鬟道:“他回去了。”

季陶然“哦”了声,低头喝粥,孰料目光转动间,看见云鬟颈子上两块膏药,随口问道:“是怎么了?”

云鬟举手摸了摸:“方才被花枝划到了。”

两人用了早饭,便一块儿往刑部来,云鬟因惦记着顾小姐之事,便吩咐季陶然:“抽空可否请小白公子过来,有件事同他商议。”

季陶然道:“这有何难,待会儿到了部里,叫个随官去告诉他一声就是了。”

眼见过了晌午,季陶然估摸着这会儿白清辉也无事,便唤了人来,让去大理寺报信儿。

这刑部的随官来至大理寺的时候,偏白清辉不在,一问之下,才知道出了大事。

出事的,却正是辽人。

原来因睿亲王萧利天喜欢大国风貌,有意在京内多盘桓些时候,多长些见识。今日也带了几个属下,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出城游览山水。

辽人性喜猎射,有些不耐烦如此游山玩水的“平和”之态,睿亲王倒也罢了,他的几个手下将官却催问道:“那打猎的好地方呢?快带我们去!”

因商定了议和,皇帝吩咐要对这些人以礼相待,礼部的官员不敢怠慢,往上请示了一回,只得引着他们到了城外的兰剑山,从围场里放了几只猎物出来,让他们围猎消遣。

这些辽人果然十分勇猛,不过是半个时辰,便将放出的猎物打了大半,一个个耀武扬威,呼呼喝喝,气势惊人。

不知不觉将到正午,天气炎热起来,这些人也不回城,只是将所打的猎物拖到一起,就地围拢了些干枝枯木等,便生起火来。

又有几个人,便从腰间掏出匕首,竟手法利落地把猎物剥皮,放在溪水里洗剥干净,立刻串在长长地树枝上,竟就地烧烤起来。

礼部跟太常寺的陪同官正因不得回城,捱着这树林子里的燥热跟蚊虫,苦不堪言,见状一个个皱眉咋舌,只碍于他们的身份,不便多嘴,便只另在一边儿,不去凑他们。

睿亲王看着手下操办起来,也并不理,顷刻香气渐渐飘散出来,却是猎物烤好。

有一人便拿刀子切割,先分出的头一块儿好胸脯肉,自然是给最尊贵的人,他们也不管舜国的官员,只呈给睿亲王。

然而睿亲王一来不太喜这种食物,二来因天热,毫无食欲,便只叫他们自在分吃罢了。

礼部的几个人低低说道:“瞧这些人,茹毛饮血一般,竟似未曾开化。”

另一个道:“着实凶猛异常,可知昔日太子在云州跟他们相抗是何等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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