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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咕的当儿,有两个辽人听见,有个跳起来道:“你们鬼鬼祟祟地是在说什么?”

这跳起之人原本是睿亲王手下的一员猛将,因一身蛮力,也蒙赐了皇姓,便唤作萧忠。

因睿亲王来议和,他便随同护佑,是个脾气甚急躁的人物。

礼部陪同的刘侍郎起身,便含笑道:“我们只是在自己说话罢了,不知鬼祟两字,从何而来?”

谁知萧忠见刘侍郎虽然含笑,口吻却淡淡地,他便有些怀愤。

正要发作,听睿亲王说道:“你好生吃东西就是了,何必生事。”

这萧忠虽然性急,却最听睿亲王的话,当即便不言语了。

刘侍郎回头,吩咐两名手下道:“罢了,且少说两句,别跟这人一般见识。”

他的属官道:“只是这人忒嚣张了,看他这般凶恶,也不知手上沾没沾我们舜人的鲜血,真叫人……”

谁知萧忠虽然在吃,耳朵却听着,模糊听了两句,便跳起身,竟把手中没吃完的一支獐子腿猛地扔了过来,正砸在刘侍郎的肩头。

这侍郎是个文官,萧忠又有蛮力,顿时便给他打的斜倒在地上,官服污脏了不说,肩头也更像是断了骨头,极为疼痛。

刘侍郎身边两名主事,几个侍卫见状,如何忍得,纷纷都跳起来,喝骂道:“你这蛮子,是做什么!”按着腰间的佩刀,几乎就要动手。

萧忠却哈哈大笑,道:“大舜没用的酸书生,谁让你们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半点力气都没有,还敢怎地?”

他身后几个辽人也都猖狂大笑,有见侍卫们将拔刀似的,便也围拢过来,眼中透出好勇斗狠之色。

此刻主事们将刘侍郎扶了起来,又问端地。

睿亲王见闹得不像样,喝道:“胡闹什么?都退下!”

那些辽人闻听,才缓缓散开,仍是就地吃肉,眼睛却仍不善地梭着这边。

睿亲王又对萧忠道:“谁让你动手的?还不快向侍郎大人赔礼?”

又走到跟前儿,掏出帕子亲给刘侍郎擦拭污渍:“他是个粗人,就算在本国也时常惹事,还望侍郎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刘侍郎虽然心中盛怒,但毕竟是两国之交,不便就此小事大动干戈,何况睿亲王亲来赔礼,倒也罢了。

他便也对侍卫们道:“无碍。”侍卫们压着怒意,将刀回鞘。

因天热,几个辽人吃了一顿,因见那溪水清凉,有几个便索性脱了衣裳,赤条条地便去那旁边的湖泊之中洗澡。

那萧忠便也在其中,因才吃饱了,水里又凉快,十分受用,就在里头胡扑乱舞。

舜国的官员们见了,个个面露憎恨鄙夷之色。又因先前刘侍郎受伤,越发不平。

有个便说道:“若此刻还是交战的时候,必然杀了这厮泄恨。”

旁边叹道:“罢了,还是以和为贵。”

两刻钟后,下水的辽人纷纷地复又上来,一个个捞起地上的衣裳,穿戴披挂,又见水里仍有个人横着,点算了一下,其他众人都在,却是萧忠在里头。

只当萧忠玩不足,便纷纷笑骂,催他上来。

谁知萧忠竟然不动,仍是伏在水里,有几个看出不妥的,当即扑腾跳下河,便往萧忠方向去。

连岸上舜国众人也都纷纷靠近岸边儿,眺首看向水里,见几个辽人游到了萧忠身旁,将他抓住,用力翻了过来。

不动还可,如此一翻的当儿,原本碧绿的湖水顿时便染做血红,大团的鲜血飞快地濡染出去,顿时将几个人所在之处,都变成深色的通红。

众辽人被浸泡在血水之中,有几个低头看去,望见萧忠模样之时,竟忍不住厉声叫了起来。

众人松开手,纷纷倒退,却几乎忘了人在水中,太过惊恐,无所适从,一边儿鬼哭狼嚎,一边在水里浮浮沉沉,胡乱扑腾,生死一线。

这场景,纵然是站在岸上的睿亲王,以及舜国众官员见了,也都无不悚然惊魂。

刘侍郎见势不妙,立刻命人回京,分头报知大理寺跟刑部。

清辉早随着卫铁骑出城而来,而那传令之人前往刑部之时,正是季陶然派人往大理寺之时,正好儿是错开了。

卫铁骑跟清辉赶到之时,却见礼部跟太常寺众人站在外面一圈,刘侍郎脸色惨白,其他的属官等也好不到哪里去,满是惊慌恐惧,还有几个躲在远处正俯身大吐。

清辉看了一圈儿,却又见睿亲王为首的辽人站在岸边,每个人的脸色也都不同,隐隐地透出些惊惧悲愤之色似的。

有几个人还赤着身子,有几个虽穿着衣裳,却也是胡乱披挂,衣衫不整。

睿亲王脸色凝重,一声不吭。

刘侍郎陪着卫铁骑跟清辉上前,卫铁骑道:“是怎么死了的?”

在他眼前的地上,是萧忠的尸首,身上盖了他原先穿的袍子,却只挡着中间儿,露出头跟底下的的腿脚。

刘侍郎迟疑未答,睿亲王道:“卫大人跟白少丞看了便知。”

萧利天在京内这许多日,人人都称赞他是个不同于一般辽人的奇才,但凡跟他见过一面儿的人,他都会记得,清辉倒也罢了……毕竟是白樘的独子,他先前去白府拜访过,有些认得不足为奇,可卫铁骑从未跟他照面过,他竟也认得。

卫铁骑见萧忠神情安详,若不是硬梆梆地,只怕还以为是睡着了,当下有些不明所以,便上前一步,将盖在他身上的袍子掀起来。

清辉早在旁有些心神不宁,正欲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随着卫铁骑手起,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喷了出来,清辉倒退一步,便转过身去。

正在此刻,耳畔脚步声响,清辉还未来得及看,却有个人跑到跟前儿,将他扶住:“怎么样?”

清辉定神,道:“没什么。你……你也来了,且快去查看。”

原来这来到的,正是季陶然,跟他一块儿来的,却是白樘,此刻在旁边瞥了一眼,却往前走到萧利天身前。

季陶然叫了一名随差,扶了清辉走开了几步,才又上前,查看现场以及尸首的情形。

此刻卫铁骑因看了一眼,——虽他也是个刑狱中的老手,却因毫无防备,一时也雪了脸色,倒退开去。

原来这萧忠因被遮住了大半身子,单看脸色十分平静,然而掀开袍子后,却露出底下,竟是被开膛破肚,伤口极长……因是从水中好不容易倒腾上来的,那些零件儿松松散散,也不知齐不齐全,有的还拖拉在伤口之外。加上萧忠身形本就肥胖高大,场面更加悚瘆惊人了,就算是这些杀人如麻的辽人也都无法镇定。

萧利天先见清辉倒退,又见卫铁骑如此,便低低哼了声。

正此刻,却见季陶然走到尸首旁边,他却丝毫不为这般惨烈之态所动,神态自若,凝神细察。

萧利天见他生得清秀,看着仿佛是个文弱书生,但这定力却非同一般,不由留意起来——他却不认得季陶然。

正端详中,白樘上前,道:“不知事发经过如何?”

睿亲王还未回答,旁边一名辽国官员道:“不必问了,是他们——是他们干的!”抬手一指,竟是指着刘侍郎众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