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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去不了,可小猫蛋很想去呀,她想坐秋霞姨妈大腿上,坐在风光的大拖拉机上游街,听说要围着阳城市绕好几个大圈呢……她小脑袋瓜里已经想象出超风光超气派的画面啦!

安然其实是害怕人多眼杂,一个小孩子要是没人看着,她不放心。“乖,坐拖拉机以后有的是机会,咱们乖乖在家,等四个小时,下午咱们就过去吃饭,好不好?”

孩子的失望毫不遮掩,安然也只能狠心拒绝。

别看平时在大院里跑来跑去,可小猫蛋身边就没离过人,工作时间是包淑英看着,下班是她看着,晚上还有宋致远……

“你真不去?哎呀小猫蛋也想去呐?那我给她捎带过去,成吗?”刘宝英难得的穿着一身的确良衣服,头发梳得光溜光溜的,苍蝇飞上去都打滑。

“算了,我待会儿带她一起过去吧。”安然还是很坚定的拒绝。

谁知她低估了闺女对风光的大拖拉机的向往,扁扁嘴,低着头,捉着衣角抠啊抠的,委屈扒拉。

“哎呀瞧你,看把孩子委屈得……”刘宝英一把抱起小猫蛋,“走,姨妈带你去。”

小丫头趴“包赢”姨妈肩上,摇了摇手:“妈妈我走了,啊。”眼睛里还亮晶晶的蓄了眼泪。

安然哭笑不得,她还能再阻拦吗?她最宝贝的闺女要是因为她的过度保护而闷闷不乐,而觉着受了委屈,那她得反思自己,是不是矫枉过正。

毕竟,整个大院里这么多孩子,真正有大人好好看着的没几个,都是小羊羔子一样四处乱跑,除了曹家的偷东西吃差点被闷死,也没听说谁家孩子跑丢的。

安然只能安慰自己想多了,“去吧去吧,好好跟着宝英姨妈,不许乱跑哦。”

“好哒!”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给她拴我裤腰带上。”

楼底下哄堂大笑,安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女鹅不在,又不用上班,卫生该打扫的都打扫好了,安然环顾一圈,居然发现没啥可干。房前屋后种的蔬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她前几天撒了点茴香种子,现在一看,哎哟居然就冒出嫩绿色的苗苗来了。

只不过秋天雨水少,安然从水龙头里接了一桶水来,慢慢的,薄薄的撒了一层,也不敢多浇,只润润土就行。看着嫩绿的苗苗,安然眼前已经出现它们变成茴香饼的样子,又香又嫩,一口气能吃好几个哩!

正想着,一把破锣嗓子就叫起来:“包文篮,包文篮你在家吗?”

安然忙在屋后回答:“他不在,咋啦?”

牛蛋呼啦啦跑过来,“我们来做客呢,他姥姥结……哎呀安阿姨。”这小子自从搬家来过一次后,有事没事跟姜书记老两口来办事他就要一趟,包文篮跟他真是难兄难弟。

“你来得挺早啊,包文篮去外头巷子里玩了,还没开席呢,先去家里坐坐,你爷爷奶奶呢?”

牛蛋把满满一兜小海燕的土特产递过去:“在后头,我找包文篮去。”

一道黑烟人就没了,安然:“……”

网兜里是姜书记和陈大娘鸭蛋妈大家伙送的鸡蛋、时令蔬菜和几斤晒干的贝母,据陈六福所说润肺止咳效果不错,小猫蛋哪天要是咳嗽了可以试试。这次来做客,只有姜书记老两口代表小海燕生产队来,因为现在的小海燕不同往日,妇女们忙着采药洗药卖药,男人们组建建筑工程队,跟着姜德宝大叔四处给人盖房子,剩下的还得守着土地挣工分,还真抽不出几个闲人来。

安然给老两口倒了水,坐了会儿,心里想小猫蛋想得不行,打算先带他们过去宿舍区看看。结果刚走到大门口就遇见安容和一脸土色,神情落寞。

看见安然他瞬间活过来两分,急切地问:“然然告诉爸爸,她们是不是乱嚼舌根子?”

安然挑眉,不明白他的话,就差把“不耐烦”三个字写在脑门上了:“什么?”

还嫌上次丢的脸不够大发吗?

“哦,她们说你妈妈要嫁人了,还嫁给市医院的大夫,一定是她们乱说的,对吗?”自从搬家宴上被人戳破他淡紫色的梦幻后,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好意思来找包淑英了,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想法。

这不,今儿刚出门,居然就听对面二分厂大院的妇女嘻嘻哈哈笑着说要去给包淑英送亲。名字是他前妻的名字,说的情况也都对得上,可凭什么说她要再婚?还说她苦尽甘来,嫁了个吃供应粮的大夫,他不信,除非是他的前妻亲口承认!

安然没忍住翻个白眼:“对,我妈和陈叔今儿结婚,但他们不打算大办,不相干的人就不请了。”

安容和眼睛一瞪,“我是不相干的人吗?”

这下别说安然,就是姜书记和老伴儿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亏他还自诩文化人呢,咋连“脸大”两个字也不会写?

“怎么着,只允许你在我妈大肚子时候跟人暧昧不清,就不允许我妈离婚后二十年再婚?安副厂长,这话您要是敢答应,我今儿就上贵厂问问,共和国哪条法律规定的。”

“别别别……”安容和的神情,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他做梦也想不到,曾经被他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的,又土又丑的前妻,居然能逆风翻盘,越活越年轻,还嫁了个比他还年轻的丈夫。

他当年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这么好的女人居然不要。

是的,自从发现他的“淡紫色红颜知己”就是前妻后,他已经在心里后悔了很长时间,年轻时候喜欢娇嫩的,老了反倒觉着这种独立行走有个性的更能给他留空间。

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再后悔总不能跟许红梅离了吧?更不可能再跟包淑英复婚。

安然是不知道他心里想的这些,不然得笑破肚皮,就他,也想吃回头草,他配吗他?!

不过,能看见他的悔不当初,安然还是替母亲高兴,前两次不幸算得了啥呢,第三次找对人就行。毕竟他们现在结婚可是再没有任何负担,只纯纯的搀扶着过日子就行,有困难还有她和宋致远给撑腰,她前半生的不幸至此开始终结了。

真是越来越想她的小猫蛋了,“叔,婶子,咱们快走吧。”

市医院其实离二分厂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不到的距离,他们赶到的时候,后头宿舍区还怪热闹。陈六福虽然老陈,但他科室里有好几个年轻人,正是爱闹爱玩的年纪,跟赵银花刘宝英这群妇女很打得来,你来我往不知道说啥呢,小小的屋子变成欢声笑语的海洋。

姜婶子还是第一次来,好奇地问:“小安,哪两个是陈大夫的儿女?”

安然找了一圈,“应该是还没到。”她也只在几天前见过一面,儿子在酱油厂上班,女儿当年怕受牵连跟陈六福断绝父女关系了,应该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宝英,我家猫蛋呢?”

刘宝英正笑得开心,愣了愣,“刚才还在这儿呢,是不是铁蛋带出去了?”

陈六福结婚听说可是大手笔,买了二十斤喜糖,三十斤花生瓜子儿,铁蛋带着一群大院孩子来讨喜糖,一会儿来一拨,兜里揣得胀鼓鼓的,一会儿又来一拨,大人们忙着说笑,忙着嗑瓜子儿,也没注意。

安然把姜书记老两口安顿好,让他们先坐着玩会儿,就赶紧出去找孩子了。她主要是怕小猫蛋乱跑,这儿跟医院就一墙之隔,通过一道二十四小时敞开的后门相连,谁都能出去和进来。

铁蛋正跟一群孩子骑在这堵围墙上,“噗嗤噗嗤”往下吐瓜子壳儿,地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层,不知道吃了多少。

安然找了一圈,围墙上的都是半大男娃娃,墙根的则是几个女娃和小一点的爬不上墙的男娃,唯独不见猫蛋。

“包文篮,你妹呢?”

“刚不还在这儿嘛。”铁蛋环视一圈,立马跳下墙,“小野,小野你在哪儿?”

安然也急了,小猫蛋虽然胆子大,可每次出大门都是有人带着的,过马路哪怕是没车,她也会乖乖牵着妈妈的手……就这么一个人跑出去,不知得吓成什么样。

然而,这儿是市医院,曾经两个孩子被调包的地方,安然心里还有另外一层担忧……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就是直觉,对这个地方的恐惧。

“铁蛋你去找银花姨和宝英姨,让她们出来帮忙找安文野。”安然一秒钟也不耽搁,又安排其他几个大院孩子来帮忙。

孩子们赶紧跳下来,“安文野”“小猫蛋”的喊。

“你们找安文野吗?我刚在外头看见她,有个奶奶抱着她哟。”刘宝英家小老三,嘴里含着半颗糖,含糊不清的说。

“那个奶奶你见过吗?”

“没。”小老三摇摇头,“跟小野爸爸一样,戴眼镜。”

安然一面往外跑,一面在脑海里迅速搜罗见过的戴眼镜的老太太,除了严斐奶奶高美兰,还真想不出其他人了。但她可以肯定不是高美兰,高美兰做事不会这么没谱儿,把人孩子抱走不说一声。

那是什么人抱了别人孩子却不打招呼?这不就是偷孩子嘛!

好容易把猫蛋保护到两岁,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她再次陷入上辈子的贼窝,安然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她直接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紧紧握在手里,追上去要看见她直接开打。

***

话说,小猫蛋跟着“包赢姨妈”来到姥姥的新家,看了会儿热闹,又装了两兜妈妈爱吃的花生糖,这才尾着哥哥出门,踮着脚看他们骑在墙上吐瓜子壳,看得她脖子都酸了,哥哥也不同意抱她上去骑一把,就打算回屋去。

可走到一半,忽然有个老奶奶问:“小朋友,你妈妈是不是叫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