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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北的马蹄踏碎了一路的风沙泥泞, 边州城外号角鸣起,城门连夜开阖。

边州刺史贾满是个心细如针的人,又颇有手腕,得知御驾夜半亲临的实情, 彻夜便命人封锁了城中所有消息, 又召回城外驻扎的五千府兵, 遮掩耳目。

大雨直至后半夜才停,逐鹿军没有朝中军令, 不宜在边州境内滞留, 又赶在天亮之前出了城。

而刺史府的内院紧闭,风声鹤唳一概不闻。

边州的主簿副史在府外候了许久,黎明时分才见到忙了一宿的贾满, 忙上前忿忿难安道:“贾大人,听闻皇上昨夜亲自率逐鹿军来我边州,竟只是为了救那余孽性命,可有此事?!”

贾满身材矮瘦, 一夜不休息也还是精神奕奕,笑着安抚道:“也不全是如此,皇上还活捉了那吴渠,剿灭了三郡的六百精锐呢。”

副史叹气:“大人当真糊涂啊, 一国之君在新年前夕擅自带兵离京,这等荒唐事,就算边州瞒得住,又如何能在瞒得住邺京中人?不说司谏院了,只怕明日兵部便会有人依律上奏弹劾。我们眼下收治了那余孽, 是讨好了皇上,可是燕鸿死后朝中的人心一直不齐, 他们不敢直面惩治皇上,必定会将这口气出在我们边州府衙上啊!”

贾满肚子空了,大口嚼着包子吃:“皇上毕竟是当朝天子,边州也是他的国土,兵临城下,我们做臣子的岂有不开门相迎之理?”

“大人,可这实在不合朝廷规制啊——”

“规制本来就该是天子定的,”贾满抬手打住了主簿要说的话,吞了碗豆汁,又说:“燕鸿殒身后,相位空悬,皇上拖着迟迟不肯封相,又打算在西斋另设议事班子,不过是怕邺京再横空出一个像燕鸿这样的权臣。君臣对峙嘛,自古便是如此,历朝历代都有,又岂非是这几年的事?只不过我朝皇室单薄,根基不稳,以皇上一人之力想要拔丁抽楔,抗衡满朝文武,实在是难啊。可是经昨夜之后,皇上手中便多了几分胜算,吾等又岂能不借此机会讨好天子?”

主簿一愣,益发不解:“大人这话,又是何以见得?”

碗里的豆汁一滴不剩了,贾满又拿油包子在碗里蘸了个干净,津津有味地说:“这不,院里那人的命已救回来了——”

……

林荆璞梦魇初散,冷汗又浸透了换上不久的新衫。

未及睁开眼,他耳边便听见了外头爆竹声与孩童嬉闹的声音,热气扑腾的饭菜香气盖过了背后的药味,蹿到他的鼻尖,使他贪恋起亲人的味道。

过年了。

林荆璞眼眶一阵盈润,难受得咳了出来。

刺史府的下人见他醒了,立即往外通传。

贾满正好在附近同女儿玩耍,听到了消息,忙过来躬身行礼:“见过二爷,鄙人乃现任边州刺史贾满。昨夜大夫说二爷的伤得实在是过重了,不宜动身,不知二爷现下可觉得好一些了?”

林荆璞看了眼贾满,又望向窗子外随风轻摆的大红灯笼。

外头因过节而欢腾着,而他只是这样落寞地望着失神,许久都没有说话。

贾满不知他是不是病得连话都说不出,又轻唤了声:“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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