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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京已连着三日没有新发病的人。虽尚未找到对症之药, 可所幸这毒本就属于慢性,毒性不算凶猛,已有不少考生在医官调养下逐渐康复。

魏绎命司谏院的谏官于城中四处体察民情、遏制流言,另让中书省每日在左安门前发诏, 通报京中病情, 以安定人心。

尽管如此, 林荆璞还不能放下心。他已有半个多月没回宫了,仍在承恩寺坚守着, 每日与山上官员军民同吃同住, 亲监大小事宜。

今日一早,林荆璞便去点对了新入库的草药,又探望了寺中仍未痊愈的考生。早晨备着的粥饭, 一直到了午后才喝了几口。

汛期将出,烈日当头,林荆璞临时将办公之地临时腾挪至了寺中的一颗古树下。据说已查到了在四方馆下毒之人的一些眉目,他原本要在此候着曹问青的消息, 可这几日乏累过度,一躺到凉椅上,便睡了过去。

傍夜蝉鸣聒噪,好景不长, 林荆璞又被几只蚊子给叮醒了。

夜幕初临,曹问青没到,倒是等来了魏绎。

林荆璞睡眼惺忪,失神看了他一会儿,眼梢迸出淡淡笑意:“皇上屈尊大驾, 怎么不早知会一声,有失远迎了。”

魏绎穿着一袭黑色单衣, 头顶戴竹编草帽,身边也没带人,一看便是从宫里偷溜出来的。

这树下只摆了一张椅子。

魏绎一把挪开了案上的文书,翘腿坐了上去,俯身一笑,用不正经的口吻说起正经话来:“宫外灾病肆虐,朕心系天下百姓,心中惴惴不安,便想着亲自过来督查,既是要督查,那怎可让你提前准备?就该出其不意的才好。”

林荆璞迎上他炙热的瞳,若无其事地在他大腿下抽出一张还未及送下山的奏报:“每日都有两封像这样的奏报送进宫里,何曾耽误过正事,邺京的病情眼看就快熬出头了。你如今还来督查,是不放心我办事,还是信不过我人品?”

魏绎笑而不语,良久,他才摘下草帽,挡住林荆璞的半张脸,凑到那人的耳边低声答:“深宫寂寞,朕只是想来见见你。”

林荆璞一笑,从容推开帽檐,将魏绎也推远了些:“原以为是你这几日忙着对付三郡,才疏忽了别的事。”

三郡的事,魏绎没跟林荆璞商量过,如今听他提起,不觉有些心虚,又故作轻松道:“南殷让上千学子染病,误了邺京科考,还有人因此无辜丧命,他们该自食其果。”

“柳佑手段阴狠,且胆子够大,这堆烂摊子踢给他处置,是理所应当的。”林荆璞说:“可你没有跟百姓坦白实情,将错就错,把下毒之事当成疫病,是有别的私心吧?”

三十年的凉州鼠疫足足蔓延了三年,死者不计其数,整个凉州犹如人间炼狱。当年,便有人批判是大殷朝廷无能,致使这场疫病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可同样是鼠疫,魏绎只用了半个月,便控制住了城中蔓延的速度,让死伤之数降到最低——这无疑是让天下臣民于他的朝廷刮目相看的好机会。

启朝没有百年基业,维系朝廷的枭臣又已死去,以魏绎眼前的处境,他要让朝臣齐心抵御外敌,光靠帝王心计还远不够,他必须要做出一些实绩,得到天下百姓的拥戴。

光复科举的本意也是如此。

恰恰是因为柳佑下毒陷害,反而有了一个比科举更为切实的机会摆在眼前,魏绎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迎刃而解!

心思全被林荆璞看穿了,魏绎眉间隐有愧色:“你觉得朕这样做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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