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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别扭地板着脸,冷冷说。

从有记忆开始,他从来没有被抱过,父母,亲人,都不会这样对他。

他有点好奇,被抱是什么感觉。

“总之你记得,你欠我一个抱,别忘了还。”

等明天,明天就会见面,明天就也许会知道被抱的滋味,明天大概有人作伴,世界就不是那么冷寂,星星说不定会亮起。

但那个明天永远没有来。

时隔这么多年,他被秦家的人找到,说秦煜后来的两个儿子一个重病一个早夭,秦煜本身也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秦家飞机制造上遇到跨越不了的困难,家族岌岌可危,秦家急需出身正统的继承人,只有他。

他只觉得听到了最龌龊的笑话。

来围他的人不计其数,他在中间,随手拎起一根棍子,不要命地打,就像当初亲手打断父亲的骨头。

一群身手再好的,也怕深山里抵死反抗的疯狼。

最后是秦家老爷子出现,身后跟着几个医生,判定他病情发作,快无药可救,硬是把针头扎进他的身体。

他有病。

可他还有一线天光。

那个锈迹斑斑的天窗,还等他去掀开跳下。

但他再也没有机会去见她。

他被治疗,被拯救,身边所有权威医生都在告诉他,是他病入膏肓,妄想症已经到了分不清虚实的地步,才会自救一样,虚构出一个人,一个能彼此陪伴,被他拉出深渊的人。

那个人从未存在过。

他也从未真的被对方需要过。

一切清晰的记忆被反复镀上一层层沙尘,模糊,混淆,他极力反抗,对方再变本加厉地添筹码。

直到他精神薄弱到不得不去伪装接受,固守着他已经岌岌可危的单薄回忆,说他相信,相信他奄奄一息时虚构出了一个人,而他的夜空,确实没有亮过,也永远不会有那个人来抱他。

他从此沉默不言,性格大改,踹翻所有仪器,挺直脊背做回秦氏金字塔尖的太子爷。

但想让他听话服从,当个傀儡,绝对是做梦。

他在一堆虎口里抢到大权,掌握秦氏的命脉,大势入主飞机制造全套生产线,剔除身边所有异心。

短短时间,他数不清把多少笑过他,笑过他母亲,挡着他路的人赶尽杀绝,坐拥秦家,让整个集团闻风丧胆,而他脱下西装,不知道多少次回去那个小镇过。

只是山上的桃树都已经挖空了,像从未存在。

那个有天窗的屋顶,踏遍了也没有找回来。

秦砚北埋在云织柔软的颈窝间,口腔咬破,紧闭的眼睫无声无息洇湿。

一定是她,对吧。

他没有妄想。

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跟他在那个老旧低矮的小屋里互相陪伴过,撬开过他的世界,点亮过他那些漆黑的星星。

他对云织不仅仅是一见钟情,是身体里,精神上源于最深处那些执着的牵引,从真正见面的一刻起,就看到她跟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光。

秦砚北咬着云织。

“织织,是不是你,你接过我的桃子,欠我一个拥抱。”

他拉过她的手,想在上面写字,指尖悬在半空,又缓缓攥紧成拳。

互相用手写字,复杂的字她认不清,要怎么能把这件事说明白?

他还需要一个证据……

一个真正能把这件事钉死的关键证据。

更重要的是。

哪怕一切都证实,但织织记得吗?她甚至没见过他的脸,没听清过他的声音,就算他已经万劫不复,可她并不爱他。

他拼尽全力,也变不成她爱的那个十一。

云织能体会到秦砚北情绪的波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写字,她心急地反客为主,把他掌心翻过来,最终迟疑着,也没有把手指落下。

这哪里是缓慢写字能说清的?

写“你是十一?”

可秦砚北哪里知道什么是“十一”,反而添会乱,他爱吃醋,如果这次没想起来,还容易误会。

她不能太急,应该等到恢复以后,正式的,看着他的眼睛,用自己的嘴把它讲清楚,当面告诉他,她喜欢他很多年。

云织抬起秦砚北的手,乖巧低下头,把唇慢慢压在他掌心里。

先给你一个吻。

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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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砚北当天就吩咐下去,把当初所有给他诊断过,尤其是去过现场带他回秦家的那些医生,无论人在哪,用最短时间一个一个弄回怀城,撬开他们的嘴,弄清来龙去脉。

随后他才知道,那几个关键的医生,在他回到秦家后,就躲避一般陆续去了国外,逮回来需要一点时间。

没多久警方那边也有了消息,江时一正式□□等待审理,尚德学校的一干涉案人都已经成功抓捕,云家的父母拘留也将结束回家。

“秦总,”肖瑞打电话来问,“那对夫妻,让他们回去,还是——”

秦砚北低声说:“回,我有东西找他们要。”

秦砚北离开家门前,给云织的安保做到万无一失,把她穿好包暖,袜子都是有绒毛的,拍着哄她睡着,但他刚一起身,她就惊醒牵住他袖口,揪着被子可怜巴巴。

秦砚北多看一会儿都觉得要犯罪,他给医院主任打了个电话,确认云织已经可以适当出门活动,不要着凉就好。

他就把老婆从被窝里抱出来,换上外出的衣服,裹了两层风衣,才牵进车里,让她坐副驾驶。

车开到云家楼下后,秦砚北没让云织上去,怕她即使这种状态也会认出来地点受到刺激,他看了眼后面稍远处默默围拢保护的几辆车,才略放下心,捏捏云织的脸让她稍等,独自下车。

云家父母几天内瘦到脱相,一见到秦砚北登门,吓得面无人色,腿软地跌靠在墙上,云母痛哭流涕地哀求:“我儿子,我儿子在哪?求你发发善心,让我见他一面!”

秦砚北一言不发,没看这两个人一眼,沉默环视整个房子,看着墙上没有云织的全家福。

云父憔悴不堪,捂着胸口吃力咳嗽:“云寒到底怎么样了,你是不是要我下跪,你才肯让我们见面?”

他当真摔下去,跟妻子一起狼狈伏地,泪流满面。

秦砚北终于垂下一点视线,毫无情绪地掠过两人,冷笑问:“你们的女儿从鬼门关回来,竟然都不值得一问么?”

夫妻俩愣住。

秦砚北收回目光,居高临下睨着,骨子里凌人的气势压得对方难以抬头。

“云寒不在本地,已经送去了疗养机构,有没有人治病,有没有人照顾,从今以后,你们都不会再知情。”

两人呆呆望着秦砚北,云母唯一在乎的被打破,突然绝望地失声嚎哭,不断哀求。

秦砚北皱眉:“云织有没有这么求过你们?爸妈,求你们不要打我,不要迁怒我,不要把我送去那个地狱,不要让我死?求过么?”

客厅里倏地寂静,一点呼吸都没胆子发出。

他厉声:“说话,求过没有!”

云母崩溃地浑身颤抖。

秦砚北缓缓走近一步,低头俯视:“你们是怎么做的?听过一次吗?求有用的话,织织还要我干什么。”

他再次逼近,不轻不重踩在云父贴在地面的袖口上,一丝也没碰到他皮肉,对方却已经抖如筛糠。

他淡道:“爸妈,我是织织的未婚夫,很高兴认识你们,现在起,云织归我负责,你们对她做过的事,我当然要礼貌奉还。”

“儿子不是好么?今后你们的儿子有新生活,不会跟你们再见,他心智低,跟别人过得轻松愉快,根本不会想起你们。”

“不是想要钱么?云织身价千万,是秦氏未来的太太,她想要什么,我都奉到她手上,你们会亲眼看着她红,看她受尽羡慕,可惜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等织织康复,你们去她面前跪,道歉求她原谅,求她跟你们断绝关系,以后几十年,你们死活自找,而她,会幸福平安。”

秦砚北俯了俯身,森森低语:“如果有一天你们沿街乞讨,我会替织织扔一枚硬币,以谢生育之恩。”

“至于其他的,是你们虐待女儿的福报,这辈子享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