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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两人爬上人造的小山,坐在亭子里,看着夕阳一点点落山,在远处只剩下一点光晕。

伯景郁问庭渊:“我看提前成婚,你有点不高兴,怎么了吗?是哪里让你感觉不舒服?”

“没有。”庭渊靠在伯景郁的肩头,望着那仅剩的一点余晖,心中有些孤寂,“我是想到自己要在这里成婚了,我的父母对此毫不知情,我好想让他们也知道这一切。”

父母是他最亲近的人,这种人生大事,庭渊无比地希望能够有父母的陪伴和支持。

他不是没有父母的人。

“我会觉得很遗憾,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儿子成婚,有一个很爱他的丈夫,无法见证我穿上婚服和你成亲。”

此时他看庭渊,那仿佛是看到了稀世珍宝。

这是他做县令这么久以来,办理过最快的一个案件,从到衙门报案至找到尸体,逻辑清晰,思维迅速,可比他花取重金聘请的师爷要有用得多,反观他那师爷,今晚就像个哑巴一样不说话。

他笑着问庭渊:“依你之见,这苏家小儿可是偷尸之人?”

庭渊:“现在尸体,凶器,凶手都找到了,唯独还缺丢失的首饰,若真依照苏月娘的话,苏小弟是偷尸和拿走财物的人,那他应该知道财物在哪里。”

没有寻回财物,这个案子就不算完。

陈县令问苏小弟:“说,你把财物藏到了哪里?”

苏小弟真是慌乱又急切辩解:“县令大人,我是真的没有偷走这尸体,我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头有尸体,我姐说的全是假的,什么抢夺财物找人顶罪我是真的一概不知,还请县令大人明鉴!”

陈县令看苏小弟这样子,也不像是说了谎话,有些犯难,看向庭渊。

庭渊自然而然地就顶上县令的位置,询问苏小弟:“你今夜确实出过门,这点没错吧?”

苏小弟矢口否认,“我没出过门。”

庭渊:“你想清楚了再说,你若是没出过门,你娘为什么不敢发誓,你若是出了门,你娘的行为就是给你作伪证,是要连坐的。”

苏小弟低着头,有些犯难。

庭渊也想不到,他今夜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要咬死自己今夜没有出过门。

庭渊给他分析利弊,“你若是拿不出人证证明你今夜在做什么,没有时间作案,那我只能断定就是你把尸体转移到鼎里,偷藏了财物。月娘能够说出尸体的位置,而她给出的一系列证据逻辑链是完整闭合的,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是选择承担共犯的罪名,还是坦白自己今夜的行踪,就看你自己的选择。”

福尔摩斯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哪怕庭渊相信这事与苏小弟无关,在铁打的证据链面前,以及现在的刑侦技术水平落后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做到为苏小弟辩护无罪,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原原本本地讲出自己做了什么,在对应的时间段内,他在哪里,做了什么,谁能够为他证明。

苏月娘一口咬死了就是他二人合谋,他拿不出证据,苏月娘的证据链十分完整,那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参与了其中。

庭渊现在只希望他能想清楚了再回答。

伯景郁不知道为何,十分相信庭渊的判断,庭渊既然觉得苏小弟不是转移尸体和拿走财物的人,那他就一定不是。

于是他也说道:“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苏小弟看了看他娘,又看向他姐,苏月娘不曾正眼看他。

“阿姐,你就这么恨我吗?”

苏小弟声音颤抖,十分痛苦。

一番思想争斗后,他下定了决心,说道:“今夜我去了妓房。”

在这个朝代,女子虽地位低下,却也不可为妓,不似庭渊所在的世界里的古代为妓合法,在这里没有妓院,女子为妓是要被处死的,嫖客也要连带。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但不能与人私通,明媒正娶没有限制,若是家中已经有了妻妾,在外又养了外室也是违法的,这种情况男子与外室都要被杖责五十,牢狱三年。若是与已经婚配的女子或丧夫寡居的女子私通,罪加一等,杖则八十,牢狱五年。

无论是女妓还是男妓,在这里都是严令禁止的,一经查实均要处死,嫖客需要被扒光衣服关进囚车绕城游行,脸上还要被烙下嫖客的专属印记。

虽准许男子多妻妾,却有严格的规定,妾室不可扶正,若是与人为妾,则要记入户籍,将来无论做什么,都摆脱不了这个妾的头衔。

因此只有上层的权贵才多妻妾,底层百姓极少多妾,妾家若是有人犯法,也要被连坐。

这个律法更像是专为上层设立。

也是至此庭渊才想明白为何他不肯说出自己今夜的行踪,虽说嫖客罪不至死,可这种处罚方式,比其他情况下的处罚更严重,扒光了游街已经很社死了,何况还要在脸上烙下嫖客的印记,这就像中国古代的黥刑一样,虽然在肉/体上没有太大的伤害,却是精神上极大的羞辱,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人非议。

“你可知验尸的仵作是谁?”飓风追问。

陶司户见他不像是单单询问此事,而是想追查,起了疑心,“方兄弟莫不是想追查这案子,你从京城来,莫不是专程来查这个案子的?”

转念一想觉得也不太可能,按时间算闻人政此事应刚到京州,案子应该是刚刚递交到刑部,从京城刑部到春熙城路程三千三百里,便是六百里加急也得六日,一个从八品官员奸污案根本犯不上六百里加急,寻常马匹急行赶路日行八十里到一百二十里,少则一个月多则一个半月才能赶到,时间上算是对不上的。

飓风心头一惊,险些暴露,他忙道:“我只是觉得闻人兄不会干这样的事情,担心其中有冤屈,所以想查一查,我可不愿见我挚友含冤而死。”

听他这么一说,陶司户觉得也挺合理,“闻人政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他的福分。”

可他依旧拒绝了飓风的要求,“能与你说的我都与你说了,我不能将仵作的信息告诉你,你也知道这仵作虽不是朝廷在册的官员,却也是受雇于县衙的衙吏。”

飓风表示理解。

陶司户倒也没把话说死,“我虽不能泄露他的身份,可这春熙城一共就这么大,你要真想打听,那倒也不难。”

飓风笑了笑,“多谢陶司户指点。”

原想着若是能从这人身上打听出仵作的信息他就不用与他客套,谁承想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问道。

飓风心说:早知道还不如直接潜入衙门。

等到晚上偷偷翻进衙门去查档案,他什么查不到,何必那么麻烦去找人打听。

饭后陶司户返回县衙,而飓风则是等到天黑,直接潜入衙门,翻看了卷宗知道了给姚家做尸检的仵作叫代苍蓝,又去查阅了官吏档案,代苍蓝家住长柳巷二十七号。

根据春熙城内的地图,他记住了长柳巷的具体位置,准备明日一早去长柳巷找代苍蓝。

待庄子彻底安静后,伯景郁准备去账房一探究竟。

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叮嘱庭渊:“若是我被发现了,一定会把动静闹大给你信号,你能趁乱跑就趁乱跑出去,跑不掉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保全自己

门外,丽娘被人押解过来。

几日没见,丽娘瘦了,眼睛红肿,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良飞心中隐隐有些心疼,可一想到她联合外人哄骗自己做了这么大一个局,良飞心中对丽娘的那点怜惜荡然无存。

丽娘全程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良飞。

霜风问丽娘:“良飞这几年收受贿赂,买卖参军名额,是真的吗?”

丽娘此时进退两难,究竟是坦白相告,还是隐瞒不说,她犹豫不决。

一方面良飞在出事后将她送走保证她的安宁生活,另一方面是他们这几年的情分。

飓风从怀中取出一沓纸递给霜风:“这上面是当初丽娘关于良飞所犯之事的供词。”

霜风接过,看到这份证词上面写的内容,对丽娘说道:“其实你此时指认与否,对局面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良飞已经认下了罪名,无论丽娘指认与否,良飞都是死罪。

在这一瞬,良飞还是原谅了丽娘对他的背叛,不愿看到丽娘的为难。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只是一个女子,知道的也不多,你们不必为难她,有什么,问我就是了。”

丽娘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良飞。

良飞并没有看向丽娘,但他能够感受到丽娘对自己的注视。

他道:“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丽娘的眼泪如洪水决堤一般落下,她朝着良飞所在的地方扑过去,紧紧地抱住良飞:“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良飞只是轻笑了一声:“你一个女人,你就知道在院子里晒太阳,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娘子,你懂得屁,往后你找个普通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霜风使了一个眼色给余琛,余琛将两人分开,朝身边的人招手,示意他们把丽娘带走,这里已经用不上他了。

良飞看向霜风:“王爷,下官认罪,求王爷放过下官的家人,下官甘愿接受一切处罚。”

他们犯的都是死罪,贪污军饷收受贿赂,不仅要抄没家产,家眷还要流放服役,良飞他们还加一项买卖的参军名额,按律得满门抄斩。

霜风思虑片刻,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也想尽快地将这件事解决了,点头同意:“好,今日主动认罪者,均可祸不及家人。”

良飞便也没什么顾虑了:“收受贿赂,买卖参军名额,吃军饷,拖欠军饷,克扣军需物资,虐待营中兵士,上述所有罪名,均为真实发生的事情——延武营副营首良飞认罪。”

霜风只是轻轻一笑,既然如此,便该算总账了。

“你的同党都有谁!”

良飞收获了无数道冰冷的视线,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此刻的他必然是个血窟窿。

巡查使上面还有三院院长,总院长,再递给帝王。

钦差多数都是帝王身边的侍卫或朝中得力的朝臣,拿此令牌,所至之处,如帝王亲临,有便宜行事之权。

陈县令问道:“不知钦差使大人来我县衙,有何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