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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过头,冲着那群小鬼使了个眼色,小鬼们立马四散开来,动作快的滑铲溜进西瓜地,反应慢点的也模模糊糊和黄土混为一体。

感谢凶巴巴大鬼的小姘头!

看起来小鬼怪没什么本事,可神智大都还算清明,他们畏惧的伯景郁不知道什么原因,压迫感很强,却有些迷迷瞪瞪的。

庭渊牵着伯景郁的手,暗暗思忖着今晚见闻。

“夫君,别担心。”

他的手被收紧,伯景郁定定看着他,夜色里,无法聚焦的瞳孔显得迷茫。

他不知道庭渊在担心什么,头似蒙了层雾,好像也想不清楚,可他不想看到他担心。

“嗯,不会有事。”

庭渊笑了,闲着的手指绕了绕伯景郁垂下的青丝:“回去就早些睡吧。”

伯景郁身上的谜团太多了,他不急于全部解开,只要确认眼前人还是伯景郁,就不算太糟糕。

因为他认识的伯景郁,始终是个心软又善良的人。

若是有人看到庭渊,恐怕会觉得这赘婿犯了疯病,大晚上不急着回家,光对空气干讲话。

随着离开那片田地靠近家门,青衣男子的身影变得愈发暗淡,他静静看着庭渊,没有开口解释或者道别。

庭渊知道庭不出什么,也没出声询庭,只和他并肩而行。等走到家门口时,身边的伯景郁恰好不见了。

庭渊感觉到不对,为什么刚巧消失在家门口,是不能进屋吗?

他的手虚握住的,只留下星星点点青蓝色的微光残余,正极力帮他照亮回家的路。

“汪呜!”

清心经窜上前来,吐着舌头,一个劲扒拉着庭渊的衣角,有些躁动不安。

它扒拉的方向,正是伯景郁刚刚待的位置。

庭渊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狗的头:“你也发现他了吧。”

小黑狗听不懂,只是闷头扒拉了会,然后叼住庭渊的袖子,嘴里呜呜的声音仍旧没停止,努力把他往某个方向拖拽。

“你要带我去哪?”

经过晚上一遭,庭渊本就毫无睡意,干脆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打算上前查看。

清心经快他一步,用还短短胖胖的腿撞开吱呀作响的破门,摇着尾巴看向庭渊,又开始叫起来。

这叫声比刚刚还要大些,充满敌意。

这是间厢房,只因为里面太破了,庭渊没钱装修,就一直放着,打算以后日子好起来再管。

就在此时,庭渊手边还没消散的蓝光也开始躁动,晃悠悠飘入了厢房内。

结合清心经和伯景郁的反应,庭渊心下了然。

这又是和鬼扯上关系了。

他倒要看看里面的不速之客是什么模样,用脚踢开门边碎木,踏入了房中。

蓝光停在面落灰的铜镜前,庭渊抬手擦净铜镜,映照出有张惊恐的脸。

不过害怕的不是庭渊,而是个灰头土脸的小孩,他想逃跑,却被青蓝色的光束缚,动弹不得。

被抓住的过程太快,加之感觉到了伯景郁的压迫感,吓得他伸长舌头,惊恐地看向身后笑眯眯的庭渊。

“别,别噶我!”

男孩讲话大着舌头,也听不出说的是“抓”还是“杀”,模样有些可怜。

庭渊觉得自己像什么穷凶极恶的大人,努力让语气缓和点:“你把舌头收回去好好说。”

看起来是没什么能力的小鬼。

小鬼转了转眼珠子,慌慌张张要收舌头,舌头越想收回去,打结就越严重,最后差点让死了的自己再死一次。

“呜呜呜...”他怯生生看着眼前可怕的大人和狗,“收不肥去惹。”

“窝只是找个地方休息,不害愣的!”

“算了。”庭渊好整以暇,“蹲在我家蹭住还吓人,你把我吓到了,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他也就是想套套话,倒对真把小鬼怎么样没兴趣。

听到还有转圜余地,小男孩缓缓放下抱着头的手:“有,我哒水漂能打死下。”

“不算。”庭渊摇摇头,“有没有实际点的?”

“窝小道消息特别灵通!”小男孩鼓着腮帮子想了会,神秘兮兮凑过来。

“比如嗦,坠近村里新来个赘婿,据说脑子不太好使...啊啊啊啊!”

青蓝色的星星点点陡然收紧,似乎是在威胁小鬼不许胡说。

“你消息不够灵通啊,不然应该知道,我就是那个赘婿。”

庭渊笑容不变:“清心咒,上去...”

他果然不该指望这看着就没十岁的小鬼,有什么本事。

“对不起大人,我真不知道是你啊,谁知道听八卦还能听到你身上,别杀我!”

小鬼眼泪汪汪,吓得捋直了舌头:“我还认识很多鬼,真的认识!”

“哦?”

这倒是意外之喜,庭渊挑了挑眉:“别说那些鬼都只会打水漂和传八卦,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那自然不是。”提起自己认识的鬼,小鬼有些得意。

“我死了很多年了,在这认识的人,当农夫猎户的自然不用说,还认识老账房,之前宫里出来的老太监,还有马夫、护院、郎中...”

“等等,你再重复一遍。”

“啊,马夫,护院,郎中。”小鬼迷迷糊糊挠了挠头,“好像就这么多了。”

“你认识郎中?”

其实光郎中没药治不好祝澈,但送上门的郎中,可以省笔煎药抓药的钱,让药效最大化。

而且后面庭渊自己身体调理也需要郎中,如果只用药材钱,负担就会相对轻点。

就是不知道这小鬼认识的乡野郎中愿不愿意帮忙。

反正不愿意也没事,靠谱就行,大不了把鬼绑过来。庭渊漫不经心地想。

“认识的!”男孩畏惧地看了眼庭渊身边的青光,点头如捣蒜。

“如果需要,我可以去找他说说。”

“行,如果你办成这件事,我就再不追究你之前住在我家这事,这间屋你也可以暂时休息。”

男孩眼前一亮:“白天我走动不了,现在我就出去办。”

青光散开,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最后两个庭题。”庭渊探究的目光在小鬼童身上游弋,“我看其他鬼都露宿荒野,你怎么会喜欢呆在这里?”

“因为这里阴气很重,待着很舒服啊,没有鬼不喜欢这里。”男孩眨了眨眼睛。

“他们也想来,只是进不来而已。”

“至于为什么进不来,我也不清楚了。”说起这个,小鬼也有些困惑,挠了挠脸颊。

“行。”庭渊没看出他撒谎的痕迹,点点头,“第二个庭题,你老实回答。”

“这屋子里除了我夫郎和你...”

“还有其他鬼吗?”

在庭渊印象里,跌打损伤一般是用外敷药效果更好,而且外敷还便宜。

哪知这本来不难的要求,却让郎中面露难色:“外敷药风险太大了,我不敢给你开,除非你让本人来,承诺保证接受一切用药后果。”

内服药最多就是吃下去没用,可外敷要是做不好清洁,可能会适得其反让伤口发炎,郎中承受不起这种责难。

但人腿都摔了,哪能自己跑十几里来集附近打包票。

庭渊离开了药铺,拿出包在油纸里的馒头,边吃边继续逛。

今天他分文没花,还赚了八十文,找到了销路。

虽然祝澈的腿还没进展,可庭渊刚刚翻了下书摊那的医术,勉强凭借着外行的理解力,判断出来祝澈的腿目前还没恶化,仍然有不小的好转可能性。

可要是到了盛夏最闷热的时候就不好说了,他只能尽力去找办法。

离开集市的时候比预想中要晚,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聒噪的虫声在他耳边此起彼伏。

庭渊不动声色握紧手里的小刀,比起鬼,他更怕突然窜上来的强盗和野兽。

幸亏今天的月亮很圆,照着黑黢黢的小路,就如同在一直注视着庭渊的回路般悬在天上。终于,月亮爬到庭渊头顶的时候,他已经路过了那片属于自己的田埂。

青菜苗刚刚冒头,瞧着有种生命萌发的葱郁。

可庭渊无心驻足,他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又走了一会,他突然加快脚步。

庭渊越走,就越看到再远些的坟头地里,隐约有人影攒动。

可现在三更半夜,这真的是人吗?

呼吸声微微变得急促,他走了一段又停下,担心是强盗,没敢贸然上前。

虫鸣声不知何时消失了,那片坟头的田地上,却幽幽冒出来星星点点蓝色的萤火。

庭渊有点遗憾没带上清心咒一起看这奇观,如此情况,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同萤火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幽蓝色的萤火染上猩红,汇聚成一双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庭渊再熟悉不过。

可那双眼睛总是温和又毫无戾气,像含着三月的风,鲜少像如今这样带着郁忿,蒙着层雾。

此情此景,庭渊却心安下来些,没往后退,手上动作却紧了紧。

依旧穿着青衫的伯景郁,长发随意披散,眉间的红痣如同血般鲜红,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夫君。”

他声音飘在夜色里,恍恍惚惚。

庭渊的脑子飞快转着,心里掠过无数种可能性。

直觉告诉他,这是他的夫郎,可细看又差距太大了。

他不在这段时间,伯景郁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变成厉鬼了吧?

早知道应该揣着牌位一起赶集的,若是被索命,今天得交代在这里。

可伯景郁并没有暴起,更没有攻击庭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