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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举着小黑匣子说:“这里面是十万两银票,别杀他,银票都给你。”

飓风朝许院判使了一个眼色,随后与那妇人说:“将匣子放到石桌上。”

妇人照飓风说的做,朝石桌移动,轻轻地将黑匣子放下,问:“现在可以放了我丈夫吗?”

飓风说:“退回去。”

待妇人退回原处,许院判走过去迅速拿起黑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真的是一沓银票。

翌日,天幕还是一片雾霭色时,庭家兄妹就动身了。车舆在难以行走的山间不停地颠簸,庭渊东倒西歪地打着瞌睡,半梦半醒间听到一声长吁。

他掀开眼皮,一手轻轻敲打着有些酸痛的脖颈,一手拉开帘子,正好看见庭琢玉回过身来。

见妹妹已经醒了,他笑得尤为粲然:“阿渊,为表诚心,到般若寺的最后一里路我们步行。”

山路崎岖不便,虽说一里路途不长,他还是本能地抗拒,刚把手掌放到腿上,没等开始卖惨,熟知妹妹秉性的庭琢玉已经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远了一程。

庭渊见耍赖不成,对着人背影呲了呲牙,不情不愿地下了轿。

山间清晨的雾气湿润,道路两旁的迎春上也覆了澄澈的朝露。

无精打采的庭渊看到这繁茂的迎春才有了些兴致,他上前随手折下一簇,甩着花枝追上庭琢玉的脚步。

见人冒冒失失的样子,庭琢玉不由得拧起眉头扫了他一眼:“阿渊,身为男子,走路要莲步轻移。”

庭渊也不脸红,嘿嘿一笑,挑出一朵嫩黄色的迎春花萼别到自己发间:“阿兄觉得这花好看还是小妹好看?”

庭琢玉面无表情地看人一眼,不答问题,只让他快些走。庭渊兴致不减,亦步亦趋地跟在人身后。

再多走了一会儿,庭渊就顾不上和人说话了,陡峭的山路让疏于活动筋骨的他面庞都燥热起来,四肢也愈发滚烫。

好不容易见到了般若寺的庙门,庭渊重重地喘着气,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门口长身玉立的人牢牢吸引住了目光。

他似是已等候多时,见到渐渐走近的兄妹二人,眉眼深邃的脸庞才含蓄地展露笑颜:“阿兄。”

庭琢玉气定神闲地拱了拱手回礼:“景郁。”又伸手揽过庭渊向他介绍:“这便是我同你说过的,舍妹阿渊。”

庭渊只顾着看人,一时连登高的疲惫都忘却了,被拉的走近几步,更觉得眼前人眉目如昼,周身环绕着难以言尽的温润气势。

伯景郁神色宁和,无比专注地与他相望。

广旷的静默中,庭渊觉得自己清晰的听到了寺中燃烧到尽头的香灰落下。

庭琢玉没体会到气氛的涌动,他伸手轻轻推了推妹妹,毫不适时地来了一句:“阿渊,这是伯郎君,你怎的张着嘴不说话?”

伯景郁。

名字被拼凑完整时,庭渊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能肯定这个名字绝不是第一次听到。

没容他细想,手已经下意识地去托住了下颌,见人动作,伯景郁没忍住低笑一声。

庭渊顿了顿,用有些不自然的语气和人问好:“伯郎君。”伯景郁声线清冽:“阿渊,久仰。”

天光乍泄,为寺中有些陈旧的红砖绿瓦披上一层柔美的浅金色纱幔。伯景郁为了方便二人说话,领着随从,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带路。

庭琢玉有意无意地拉开了距离,向庭渊不急不缓地开口:“景郁未到足月便出生了,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一直都是大病不断,小病连连。自周岁后便被送到般若寺,由高僧照拂,希望能受佛祖仁慈庇佑。”

庭渊的视线凝在他修长的背影上,一路在他身后走来,留心去嗅闻的话,确实能闻到天然药材泛起的微苦味道。

庭渊心道苍天善妒,不过他虽在病中,不失贵介之气,倒是难得。就算这样想着,看他的眼神也不免夹杂几分同情。

他贴近庭琢玉,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话:“阿兄和伯郎君关系不浅啊,连称呼都比赵五还要亲近。”

庭琢玉脸上闪过一瞬的迟疑,旋即恢复了常态,平静地回话:“我与景郁是之前陪谢掌柜来礼佛的时候偶然相识的,他二人也互相见过。景郁在寺庙中长大,称谓上不拘小节也非奇事。”

庭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好像刚刚只是随口提起一样。

铺垫完,庭琢玉才吐露了此行带上他的真实目的:“一次闲聊时,我偶然提到你在司天台学过几年五行八卦,连隐世的高人都夸你可成大器呢...”

庭父操劳过度早早仙逝,庭琢玉早早就接管了一切生意,算来也有快八年了。他本想让妹妹也一同操持店铺,却奈何庭渊志不在商,而在易学。

庭琢玉向来对他疼爱有加,低声下气地求了许多人,几乎是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人脉关系,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庭渊送到了司天台里学习。

所幸庭渊确实天赋异禀,深受少监青眼,同辈学子中不乏家世显赫之人,但也都对商贾出身的他毕恭毕敬。后来,少监更是亲自向自己出山寻访旧友的师兄引荐了庭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郁一听便说自己对这个很感兴趣,我并没有推辞的理由,才促成今日一见。”庭琢玉的声音渐弱。

庭渊闭了闭眼,他已经记起为什么自己觉得这名字耳熟了。

伯景郁想问命数却求助无门,以至于找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郎,是因为偌大一个上京城中,凡是有点能耐的人都不敢给他推命。

原因在于伯景郁的父亲——当朝炙手可热的吏部尚书、检校太子太师伯润。

伯景郁是伯润正妻所出,伯娘子怕缠绵病榻的幼子心性不稳,遭有心人恶意中伤,早就向外敬告过,先生僧人不可在伯景郁面前胡言乱语,否则一律拔舌砍手处置。

这一番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狠话,其背后肯定离不开伯润本人的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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