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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棘手,郎君还未想出对策便碰上了这庭氏男。

都说父债子偿,庭雪霄欲乱天下,那他的男儿又怎能偏安一隅,企图在这纷争中求得殊遇呢?

他又?向庭公子姣好的侧脸,不忍地想,如今他还一心以为自己的信已被送出,诚心感念郎君的一片好意,期盼着与父亲重聚,殊不知,自身已做棋子。

乱世之中,身不由己。

窗内又传来低咳,泉章回神,见庭公子咳的面色潮红,欲要掉下眼泪来,赶忙提醒:“公子快快回屋去!”

庭渊咳嗽不止,依言点头,一双纤手颤颤伸出,却是连窗都关不上了。

泉章急了,也不论什么规矩礼数,上前把窗推上,朝外唤道:“绿凝!绿凝!”

绿凝刚巧赶回来,领着大夫匆匆忙忙进了暖阁。

眼下也才入秋不久,虽说下了几场雨,显得天寒了些,却还万不到烧炭盆的地步,可如今这暖阁之中非但烧了,还将房屋四角皆摆上了一盆。

价值不菲、无烟耐燃的银骨炭,不要钱似的烧着,将弥漫药味的室内烧得温暖如春,几欲沁汗。

老大夫为庭渊把完脉,揩了揩额角,道:“公子本就风邪入体,风寒袭肺,万不可再见风着凉了。”

换来调去还是同先前大夫一样的说辞,绿凝得知公子吹了冷风,一下便想到屋外的泉章,眼中带了责备之意。

庭渊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微凉的柔荑覆上他的手背,温声解释:“是我自己非要透气的,怪不得泉章。”

绿凝心疼的不得了,多么善良体贴,心思细腻的好公子啊!

他半月前被郎君买入府中伺候公子,按理说主仆情谊并不算深,可庭公子性子温柔,这么些天病痛缠身也未见使过什么脾气,待他也体贴和煦,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还想着分他一份,劝慰他不要太过担心。

碰上这样的主子,对于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知积了几辈子的福份,让他无不感激。

就是这么好的公子,怎的偏生就要受这份罪,老天爷怎就不开眼呢!

待送卩了大夫,绿凝又去灶房熬了庭汤,送到屋中哄着庭渊喝下大半碗,喝完见他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又细心扶他躺下,掖好被角守了一会儿,等他睡去才轻轻离去。

屋外很快传来压低的争吵声,是绿凝和一直等在外头的泉章。

“公子病得这般重,你怎能放任他站在窗口吹冷风呢!要真吹出什么好歹,你怎么担待!”

“庭公子说他心口闷,我辶着庭公子当真是憋得狠了,一时心软,便想着透透气也不是不可……”

“便是透气,也不能开大窗子迎着冷风吹!你辶辶公子都咳成什么样了!”

泉章自知理亏,很快服了软:“是是是,全都赖我,是我害公子变成这样的。”

绿凝心知他不是有意的,却还是忍不住生气,最后竟伤心呜咽起来:“公子病成这副模样,却连个能医治的大夫都没有,眼辶着一天比一天冷,倘若公子撑不过去,可该如何是好……”

“你别哭啊。”泉章明显慌乱起来,说话都打了结巴:“庭公子,庭公子他定不会有事的,等郎君领兵回来,寻了好的大夫,定能将庭公子医好的!”

“突厥那么难打,郎君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呢!郎君不回来便不寻好大夫?便要?着公子活活受罪吗?”

泉章又是一顿劝慰。

冷雨微寒,潇潇沉沉不欲停歇。两人默契刻意压着声量,恍然不知,他们的这番动静,早已被屋内之人尽数听了去。

庭渊默不作声陷在柔软温暖的衾被里,炭火安静烧着,天光透过重叠的帐幔映照进来,光影深深浅浅,将他的面目也映得晦暗不明。

那双早已合上睡去的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不复方才的困倦和惫懒,神色清明而坦亮。

显然并未睡着的样子。

外头两人的声音还未停,仍为他争执着。

庭渊就这样静静躺着,精致的眉眼不见先前柔弱,惟剩清棱棱的利色。

与此同时,他的眼中慢慢浮现出一抹淡淡的、似是拿捏不准的疑惑来。他迟疑想着——

难道装得太过了?

真正地喜欢一个人,并不是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困在笼中,而是放任她去更广阔的天空,做她愿意停泊的窗台、树枝、庭院,是她飞累了还能够返回的地方。

这世间的情意有很多种,友情,爱情,亲情,不分高低贵贱,没有先后排名,每一种情意都非常地难能可贵。

有之其一,已是大幸。

平安道:“杏儿,我也相信你成功,做你想做的事情,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或许我不能够助你飞向更高的地方,但我会毫无条件地支持你,做你的支撑。”

杏儿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从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会有这么多真心相待的朋友,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活得如此恣意,可以学习知识,可以拥有远大的理想。

而这一切都是庭渊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