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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落宿在客栈时,念舒醒了过来。

看到眼前出现的陌生人,本能地感到畏惧。

幸得自己的哥哥在身边,才没让她过于恐惧。

念渊道:“姐姐是好人,他们都是好人,是他们救了你。”

被毁了这么多秧苗,他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是自然。”伯景郁笑着说。

申时过半,惊风和呼延南音才跟着刘全的手下来到庄子上。

他们已经点清了。

刘全手下上报:“总计摧毁了两百二十亩的秧苗。”

伯景郁看向惊风和呼延南音,“数量可对得上?”

惊风道:“我们数过了,对得上。”

“你算算我要赔给你多少银钱。”他与刘全说。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谱,这些钱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刘全:“稍等片刻,我去找账房先生算算。”

伯景郁跟上他,“总得让我们也看着清楚明白,那也不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刘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刘全拦住他,“亩数已经清楚了,你要先算并不难,账房重地,请恕我不能放您进去。”

“我不需要看你们的账本,但我得监督你们,万一你们趁着这个空隙讹钱怎么办?”

伯景郁不肯退让,“若你不敢公开透明,我想还是直接去报官,让官员过来,咱们对簿公堂,判多少我赔多少。”

不想私聊,那就公了。伯景郁的想法太过于想当然,就像公司的老板希望每一个员工都能干干净净认认真真,拿出自己的全部精力做好所有的事情,太过于理想化,就会与现实背道而驰。

人心是最难预料的东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下待久了,慢慢地就会适应黑暗。

伯景郁轻笑一声,笑自己自以为在皇城学业多年,能够面对自己所遇到的一切问题,可事实却是很多问题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说他们到底怎么敢的?”

庭渊:“政治体系存在漏洞。”惊风:“怎么?一封书信都不能递出去?”

胖官差:“你们是想请救兵?”

惊风:“我们没有理由杀你押解的囚犯,请家人到县衙,交代一些事情,有什么问题?我朝律法有规定,在没有证据确凿之前,百姓需要配合调查,但并未说不可与家人联系。”

胖官差无法反驳,确实有这样的规定。

死刑犯在执行死刑之前,家人都能够到监牢探监,何况是传递一封普通的书信出去。

惊风:“况且我们都留在这里等待调查,难不成官差会认为一匹马有能力拿起你的刀杀了囚犯?”

不知是谁笑出了声。妇人看向自己女儿,姑娘此时哭得都快断气了,而她的男人一句话都不肯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救下孩子。

“春樱——”县丞制止了他,“莫要再说。”

庭渊问:“县丞大人忧思过重,可是因为得城南采花贼连杀数十人一案?”

曹禺点了点头,面色沉重,“作为一方父母官,我却没有本事将这贼人抓住,让城中百姓提心吊胆,女子不得安宁,一日抓不到这歹徒,我便一日无法安心,两年半了,从第一起案件发生至今,我还是没有任何线索,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深感愧对朝廷,愧对地方百姓,还有哪些不得安息的死者。”

他这般说,听得庭渊他们也是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曹禺重重地叹了一声。

伯景郁见曹禺年龄也就堪堪三十出头,头上的白发已有不少,眼下乌青,身体消瘦得只剩皮骨,脸上几乎没有血色,眼里全是红血丝,写满了疲惫。

说起这歹徒,眼中满是愤恨,手握成拳恨得咬牙切齿,言语间的自责也是真情流露。

如此官员,是在是朝廷之幸。

他道:“我等此次路过,听闻此案而来,也是想助县丞一臂之力,争取将这个祸害百姓的凶手抓住。”

曹禺道:“多谢大人能够仗义出手。”

庭渊问:“这凶犯最近一次作案是什么时候?”

曹禺猛咳了几声后说道:“是十日前,杀了一位妙龄女子。”

庭渊问:“这凶手作案的手法可一致?”

曹禺点头:“一致,皆是一刀毙命,捅烂下/体,剜掉眼珠。因此才能断定所有案件都是他一人所为。”

庭渊:“大人可否为我简单陈述一下案情。”

“自然可以。”

曹禺差遣身边的人,“去将本案所有的卷宗一字不落的全都拿来,让钦差大人过目。”

“是。”

曹禺的视线落在门外。

这时,天上也开始下雨,仿佛是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在替栖烟城的女子们落泪哭诉。

“事情要从两年半之前的春夏交替说起,当时的栖烟城一片祥和,城南非常繁荣,南来北往的客人在栖烟城落宿,集市热闹非凡。”

“张临港是杂货店的掌柜,那日是她母亲的生辰,他比往日早关门一个时辰,赶着回家给母亲庆生,大约是申正时分他从城南青花坊祥云街出发回他所居住的白秀坊,心急没和以往一样走大路,而是走了坊市内的近路,途径烟雨巷外,看到一个身体裸露在外的女子,上衣被推至双胸以上,盖住了女子的脸,衣裙则被褪至脚踝,下/体一片血肉模糊……”

光是听着县丞的描述,许多人已经是对这凶手恨得咬牙切齿。

“这简直是变态!”

“就该千刀万剐!”

“待抓住了这凶手,定要将他抽筋剥皮——”

杏儿愤恨地说。

赤风道:“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将凶手抓住。”

庭渊问县丞:“然后呢?”

曹禺叹了一声,“随后这张临港便大声呼救,喊来了一帮人,将现场围了起来,有人到衙门报了案。”

“我带着众人前往案发现场,现场女子的尸首实在是惨不忍睹,不光是下/体血肉模糊,眼珠子也被利刃剜去,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庭渊:“……这手段确实残忍。”

在他办理的众多强/奸/杀/人的案件中,也极少会有凶手会剜去被害人的眼睛。

“每一位死者的眼睛都被剜去了吗?”

曹禺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我们在死者的腿上发现了残留的精/液,以此为基础判断凶手应该是对被害人先奸后杀。”

庭渊点头表示赞同,以此判断是合理的。

他问:“现场可还有别的遗留证据?”

曹禺摇头,“事发地在一条偏僻的小路,路外便是城内的小河,河边青草丛生,得有半人高,若非那姑娘的尸体就在草丛边上,也是不同意被人发现的。”

妇人绝望地喊着她的女儿。

春樱害怕极了,想要挣脱束缚回到妇人的身边,“阿娘,救我——”

春樱的父亲甚至都没抬眼看过一眼。

赤风指着春樱的父亲说,“去把他捆起来吊上树,保护不了自己妻女的男人,要来做什么。”

春樱被放回妇人身边,转而被绑走是春樱的父亲。

春樱看到这一幕,一边害怕,一边又抱住父亲的腰,不让这些骇人的侍卫将她的父亲拖走。

妇人将春樱的手掰开,将春樱护在怀里,“虎毒尚且不食子。”

她意有所指,赤风喜闻乐见,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这孩子不过是他用来撬开刘家人的嘴的突破口。

妇人牢牢地将孩子护在怀里,至于她丈夫的死活,在他决定闭口不言不救春樱时,她就已经心死。

连开口忤逆自己父亲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这些年在这个家里她受了多少委屈,都是这个男人不作为。

此时她也不想顾念夫妻情分。

刘家四郎被吊上树,当赤风的弓箭瞄准他时,他再也做不到淡定闭口。

赤风稍稍挪了一下步子,挡住春樱的视线。

妇人也将春樱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

不等刘家四郎求救,羽箭就已经射出,扎在了男人的胳膊上,而他的双手此时被吊起,羽箭穿过他的手臂,上臂已然骨折遭羽箭贯穿,不尽快将他放下来救治,他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啊——”

刘家四郎的惨叫声传来,他朝向自己父亲所在的方向,“爹,救我——”

多么熟悉的画面。

就在刚才,春樱站在树下向他求救时,他无动于衷,如今羽箭扎在自己的身上,性命攸关时,所谓的规矩自然也就破了。

什么闭口不言,不过是事情没落到自己的头上。

“爹救我——”

刘家四郎和刘老爷子求救,“爹,救我。”

被困住双手吊起来,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手腕和肩周,而他的胳膊被贯穿,疼痛让他无法忍受,只能开口和他父亲求救,也只有他的父亲可以救他。

“爹,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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