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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景郁不忍让庭渊疼,“瞧着你疼,我心疼。”

他说:“你就在屋里老老实实待着,我去审,审完回来我把审讯的记录拿给你看。”

庭渊走向衣柜找衣裳,“你不擅审讯,防风擅审讯,但更多是以暴力让对方惧怕,我穿厚些,外头大太阳,地牢也吹不着风,疼也疼不得什么。”

伯景郁拗不过庭渊,只得随了他,“那我让他们先去地牢架起炉火,给地牢升升温。”

“好。”庭渊应允。

“涂口脂啊。”杏儿把她买的口脂给庭渊看,“好看吧,新买的,最时新的颜色,曲远城的姑娘们都爱用这个颜色,你涂了也会很好看的。”

庭渊摆手拒绝,“不要了吧,没有男的涂口脂的。”

“你唇色太白了,涂上气色好,真的,你信我,你可以怀疑我的脑子不好,但你不能怀疑我的审美。”杏儿从身上取出一个小镜子给庭渊,“试试嘛,如果不好看,等会儿你再擦掉就是了。”

呼延南音也帮着杏儿说话,“你就听她的吧。”

“好吧。”伯景郁便依了庭渊的意思没再继续说话。

在堂中用了饭后,各自回房睡觉。

到了夜里,迷迷糊糊地听见有女子在哭喊,庭渊起身掌灯来到外面。

伯景郁听力比寻常人好,他自然也听到了。

两人在走廊相遇。庭渊宽慰她:“这个村子的观念就是这样,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她这个想法肯定是有问题的,但她不这么觉得,这老妇人的话自然是难听的,但本质上与她接受的思想观念有关,而她的思想观念也不是她一个人促成的,是这个男权社会促成的。”庭渊又看向陈汉州的母亲,“你与陈心鸣之间的关系可和睦?”

“自然是和睦的。”

“可我怎么听人说,你二人婚后有了陈汉州之后,他便不怎么与你行房了?”

陈汉州的母亲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夫妻之间的那点事还要被一个毛头小子拿出来说,“虽说你是当官的,可你如此不敬老人,将这种事情随口乱说,太没道德,不怕遭报应吗?”

庭渊手朝上指了指,“那便只管报应就是了,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拿出来说也无半点私心,有何惧怕。真正该惧怕的人,是那些有私心的人吧。”

视线在有私心的几个人身上来回扫过。

无一人敢直视庭渊。从前的同事,还有那些未见面的新同事,父母,亲人。

那些以前觉得过不去的坎,现在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一路都在恍惚想着从前的事情,庭渊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让他因为一点小事情,就想起从前的事情。

甚至这种想法会越发地强烈。

恍惚走神间,马车已经停在了官驿外面。

惊风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庭渊从马车上下来,问道:“庭渊,你怎么了?”

庭渊听到有人喊自己,这才回神,“没事。”

他撩开帘子一看,已经到了,从马车上下来。

惊风见庭渊脸色有些不好,问:“你哪里不舒服吗?脸色不好。”

庭渊摇头:“没有。可能是饿了吧。”

惊风没多想,跟着庭渊进了官驿。

赤风快速去了议事厅查看伯景郁是否在前院。

等到他们走到转角时,伯景郁跟着赤风一同出来。

远远地看到庭渊,他就高兴地跑了过来,一看到庭渊的脸色,就问他:“你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庭渊听他们一个两个地都这么说,也开始产生了怀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真的很差吗?”

伯景郁点头,有些担忧:“很差。”

惊风道:“我现在就去找许院判。”

伯景郁嗯了一声,抱起庭渊回到议事厅里面的软榻上。

外头一堆官员都很懵,纷纷探头往里头看。

飓风去给庭渊倒了茶水。

伯景郁问赤风:“你们今天遇到了什么?”

赤风也是懵:“一切正常啊,我记得王妃上马车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

庭渊:“我也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

就是马车上稍微走了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有些怀念罢了。

很快许院判就过来了,一路匆忙,许院判早已习惯了。

进屋后不多说直接帮庭渊把脉。

“脉象一切正常。”他看了看庭渊的脸色,是不太好,问:“今日中午你们都吃了些什么,或者喝了什么?”

“都是在衙门里吃的午饭,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

惊风想起庭渊中午吃得比较多的鱼,说道:“会不会是那条鱼的问题?”

赤风:“我也吃了不少呀。”

许院判问:“可是鱼嘴尖尖鱼尾很短的,背上脊柱的位置偏黑,鱼腹部偏银白色得鱼?”

“对。”

许院判唉了一声,“怪不得,中毒了。”

伯景郁脸色一变,有些惊恐地问:“那怎么解毒?”

许院判忙道:“不致命,准备点姜汤解寒就好了。他们吃的应该是银腹鱼,这种鱼无论是炖汤还是红烧都好吃,唯独就是体虚胃寒的人不能吃。”

“快去准备。”

许院判问庭渊:“你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

庭渊摇头:“没有。”

许院判:“那说明你的问题不严重,不用担心。”

伯景郁有些心疼,只是出去一趟,回来就成这样了,“早知如此,就不让你去了。”

如今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游戏,所有人的把柄都捏在庭渊的手里,他只要稍微漏出一点什么,就够这些人乱成一团了。

庭渊再度看向陈汉州,此时他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气定神闲了,“陈汉州,你可想清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受得住。”

“若你现在主动招认,我可以让他们全都回避,若你不招认,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一众官员的视线全都落到了陈汉州的身上。

若他们是陈汉州,此时必然招认,留下一丝体面,其他人还能体面过活。

若他不招认,那便谁都没了体面。

对于他们乱/伦这种事情,庭渊没多大的兴趣,他的目的是查清十七人被杀案的真凶。

若陈汉州就此招供,他也愿意放这些人一条生路,都一把年纪了,再把这事儿捅出来,倒霉的不仅仅是三个男人,还有三个无辜的女人。

男人的错让女人承担苦果,庭渊不想做这样的刽子手,这才给陈汉州留了回旋的余地,先定调子,把对证环节提前,也是为了让他主动开口。

但他不开,便不能怪庭渊不义了。

“大人想要我招认什么,是想屈打成招还是想让我做替死鬼。”

“好,好极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硬骨头,只有见了棺材你才肯掉眼泪,那我可就不留情面了。”

庭渊看向陈汉州的父亲,“想必你还不知道蓝启深对陈汉州做了什么吧?”

陈心鸣一头雾水,“启深能对州儿做什么,他一向是将州儿当亲儿子疼,他能做什么?”

蓝启深明显有些慌了,也不敢和陈心鸣的视线对上。

庭渊道:“自然是他对你做了什么,就对陈汉州做了什么。”

陈心媣不明所以,“什么做了什么,大人为何要打哑谜。”

庭渊还是留手了,不想直接将那些话说出来,而是拐弯抹角地点二人。

“陈心鸣,你再仔细看看这些衣服,你可要想明白,自己到底是熟,还是不熟,这些衣服从哪儿来的,你不该比我还清楚吗?”

陈心鸣根本不敢抬头看。

蓝启深也是一样。

陈心鸣也不蠢,庭渊拿衣服点他,这衣服的来源是那座小院儿,是他和蓝启深厮混的地方。

难道说……陈心鸣惊恐地看向蓝启深,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反应,在场的三位女眷愣是看懵了。

不明白这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

直觉有什么事情是她们都不知道的,但是三个男人一清二楚的。

堂内很安静,气氛却非常诡异。

无一人敢抬头。

庭渊道:“看来你很聪明,已经猜到了。”

陈心鸣犹豫片刻,说道:“大人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嘴硬原来是祖传的呀。”庭渊笑说:“非得我把你们身上的遮羞布扯干净了,你们才能够老实?”

“大人说笑了,哪有什么遮羞布。”

庭渊叹了一声:“怎么总要我做坏人呢?”

“你与蓝启深本就是一对儿,你娶纪香兰为妻,不过是掩人耳目,怕人将你们的关系发现了。而你为了你们两人关系不被发现,甚至将自己的妹妹推给蓝启深,让你们从师兄弟的关系变成郎舅关系,如此一来你二人便是成双入对,也没有人会再怀疑什么。”

杏儿懵懵地看着庭渊,“我不懂,她没错?”

庭渊换了种方式解释,“她当然有错,但主要的过错不在她,而是这个社会。这个社会本就是重男轻女,只不过他们村格外地严重一些,重男轻女是常态,男人认为女人的存在就是为了生孩子,女人只能依附男人。你看我们居安城里也没有几个女掌柜,金阳县街上就有很多女掌柜,金阳县的包容性很强,相反这里很闭塞,还是一个极致的男权社会,女人没有社会地位,女人的地位取决于男人的地位,这就导致这里的女人将取悦男人放在了第一位。”

“我们骂了她们,她们绝对不会醒悟,只会觉得我们有病,她们已经被男人驯服,得靠男人养着,那就只能遵从男人的想法。而那些思想开放的地方,女性可以养活自己,不用依附男人时,男人的看法也就不那么重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妇人说女人不生孩子连母鸡都不如,别人只会觉得她才是有病的那一个。”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得提升女性的社会地位,为她们创造生存的机会。”

他这么一说,杏儿就明白了。

来这里一年多了,逐渐地庭渊也学会了放弃上帝视角来看待问题。

还是得根据实际的社会情况。

庭渊又举例:“就像那些受贿官员一样,他们受贿肯定是错的,但导致他们受贿的根本原因不是他们想受贿,而是不得不受贿,你不受贿,明日搞不好就不知道怎么地死在家里。本质制度有问题,就不能全往官员身上怪罪。当一切都浑浊时,清白就成了原罪。这个老妇人也是时代的产物,她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杏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要改变她们,我感觉很难。”

“先改变能改变的,剩下的交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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