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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太惨烈,太骇人,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忽地一道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这份静默。

“我的手,我的手,救命,好痛……”尤建贤捂住胳膊上的伤口,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只是这次城楼之上的人目光中都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陈云州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伸手:“拿弓来!”

柯九红着眼飞快地送上了弓箭。

陈云州拉开弓,对准了尤建贤的脑袋。

尤建贤抬头便看到正对着他的弓箭,心跳骤然慢了半拍。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哆哆嗦嗦地直摇头:“陈大人,不关我的事啊,真的,我都是被逼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你相信我……”

边说他边往后退,可手却摸到了黏黏糊糊,温热的液体。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是刚才那么坠楼士兵的血,他吓得放声尖叫。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道破空之声,随即一支长箭重重刺入他的脑门。

尤建贤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抬头仰望着城楼上的陈云州。

寒风猎猎,陈云州一身肃杀的黑衣站在巍峨的城楼之上,宛如杀神降临,气势比之他第一次见时强了千百倍。他心里骤然涌出后悔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人已经跟个破麻袋一样翻出了楼车,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几百米外,葛淮安看到这一幕,撇嘴不满地冷嗤了一声:“没用的玩意!”

说罢转身离去。

军师没动,他抬头,隔着数百米远的高空,遥遥望着城楼上那道挺拔的身影。

明明从他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细小的黑点,可不知为何,军师却总觉得这道身影跟庆川城的城墙一样巍峨高大,肃杀之气仿佛都能穿透空气扑面而来。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今日之事怕是激起了庆川城中百姓的血性。

想要拿下庆川,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陈云州放下弓,低头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才抬头面对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两只眼睛还大瞪着的士兵,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虽是无名小卒,但忠肝义胆,勇气无双,这是一名真正的勇士!

随着他的动作,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大家不约而同低头拱手向地上这个无名勇士致敬!

陈云州仰头,逼去眼眶中的湿润。

少许,他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充斥着愤怒、悲伤的面容,厉声问道:“有谁还想投降?站出来!”

四周静寂无声。

“站出来!我保证,不动他一根汗毛,还会立马将他全家老小全部送出城!”陈云州高声厉喝。

还是没有人吭声。

陈云州目光一一扫过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掷地有声地大吼:“我给过你们机会了!今天没站出来,我就默认你们都决定誓死抵抗,守住庆川了!以后若谁敢生出投降的念头,我定将他碎尸万断!”

“陈大人,我们不投降!”

“我们要守住庆川,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对,我们要杀了这些乱军,为死去的兄弟,为刚才那位用性命为我们示警的兄弟报仇!”

“报仇,我们要报仇!”

“我们要让这些乱军血债血偿!”

……

士兵们一个个红着眼,高声疾呼。

愤怒、仇恨、悲伤像是一把火,不停地焚烧着他们的内心,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提刀下去,跟这些乱军拼个你死我活。

陈云州点头微笑:“好,很好,诸位都是我庆川的好儿郎!今日,我陈云州在此发誓,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

喊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昭示着庆川保卫战的正式打响!

虽然死了很多人,但陈云州他们没空悲春伤秋,因为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伤员需要救治,死者家属需要安慰抚恤,还有阵亡将士的尸体需要安葬,空缺的兵员需要招募。

跟葛家军第一次交战,庆川没有输,但也没有赢。

据初步统计,今天上午,庆川一共死了三千多人,其中两千左右是先前招募的士兵,战损率高达三成,而且还有两千多名伤员,如今城里受过简单训练的士兵只有三千余人还有战斗力。

才刚交手,他们就损失了几乎一半的兵力。

从这点来说,他们这一仗输得很惨。

陈云州看着统计上来的数据,心里跟堵了团棉花一样难受。

这一个个名字后面代表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代表着每一个家庭。

今天庆川城中将有数以万计的人失去他们的儿子、丈夫、兄弟、父亲。

这就是战争,残酷血腥,每一次都会有数以千万计的百姓伤亡,流血牺牲!

可他们没有退路!

陈云州放下名册,站起身往外走:“阵亡将士的尸体都整理好了吗?”

柯九点头:“听从大人的命令安排在了城西那块偏僻的空地中。”

陈云州翻身上马,直奔城西。

城西这会儿已经聚集了许多失声痛哭的阵亡者家属。

空地的另外一边,用大腿粗的木头搭上了架子,架子上还放着许多炭火,下面有士兵在引火。

看到他过来,郑深立即迎上前,有些为难地说:“大人,这些家属不肯离开。”

陈云州点点头,走到人群正中央,提高音量说道:“诸位,你们的亲人是为了保卫庆川而战,是为了守护自己的亲人而战,我们永远以他们为荣。我们庆川百姓也会记得他们每个人。”

“为了纪念他们,官府决定将此处规划为他们的埋骨之地,战后会在此建立一个英雄纪念碑,让他们永享庆川百姓的香火!”

“此外,战后庆川官府会给予他们的家人三亩地作为抚恤,并减免两年的田赋。若家中都是老弱妇孺,生活无以为继的,朝廷会补贴十石粮,保证其生计!”

“现在,请大家站起来,退到一边,送我们的英雄最后一程!”

说完,陈云州拱手对着人群行了一礼。

哭泣着的百姓三三俩俩地站了起来,恋恋不舍地看着地上的亲人。

陈云州亲手将一个哭得不能自已的老太太扶了起来,退到人群外围。

士兵们将一具具尸体放到了熊熊大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但没有人舍得离开。

这一场大火直烧到大半夜才逐渐停歇。

陈云州和郑深站到了最后一班,等大火熄灭,稀稀散散的人群散开后,二人才一道乘着夜色回衙门。

郑深担忧地看着陈云州:“大人已经十几个时辰没有合眼了,不若在车中眯一会儿,到了我叫您。”

陈云州揉了揉眉心,轻轻摇头:“无妨,我不困。”

既然他不睡,郑深便提起了城中的物资:“粮食还有不少,除了平义仓的粮,应给朝廷缴纳的田赋这部分,不少百姓家中都囤了一批粮食。这些粮食撑个几个月没有问题。”

“但柴火只够撑一个来月。若是一个月后,葛家军不退,咱们将会无柴可烧。”

陈云州思索片刻后说:“尽量将柴火集中起来。明天就张贴告示,让城中百姓上缴柴火,以后城中集中开火,愿意自动上缴柴火的百姓出一半的粮食,我们给他们出一半。”

集中开火能省不少柴火。

三五个人煮一锅饭和十个人煮一锅饭的所用的柴火相差无几。

郑深点头:“好, 明日我就让人在城中张贴告示。”

陈云州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郑深道:“辛苦郑叔了。”

郑深轻轻摇头:“哪里的话,这是我该做的。庆川若是守不住,只怕我们的命会都跟吴大人一样。”

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拐到了吴炎身上。

陈云州叹了口气,想起第一次见时吴炎时,他算计自己的模样,还有他气急败坏,心悦诚服的样子,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划过,是那样的生动,仿若还在昨昔。

可惜,斯人已逝。

吴炎本打算三个月后就辞官回乡,阖家团圆,享受天伦之乐。可他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南方这片土地上,他再也无法跨过三个月的时光,回到他朝思暮想的家乡。

命运就是这么无常!

“我们守住庆川,就是吴大人最愿意看到的。”陈云州停顿片刻又说,“若有能力,咱们要收回桥州,我想这定然是吴大人最后的心愿。”

郑深眼睛有些红:“对,我们一定要守住庆川,收回桥州,还庆川百姓、桥州百姓安宁的生活。”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重,正好衙门到了。

陈云州笑了笑,拍拍郑深的肩膀:“郑叔,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忙!”

次日,葛家军没有再对庆川城发起攻击。

但城中百姓都见识过了战争的残酷,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早早便起来忙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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