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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州将营地拆了, 带着余下的所有将士一同入京,所以晚了一些。

等他入城时,西城门的战事已结束。

杜将军守在西城门, 又安排了将领去守南北两侧的城门, 而林钦怀带兵追缴高昌人,打到东城门时,跟王石原的禁军打了起来。

提起这事, 杜将军就满肚子的火:“王石原那个王八羔子,竟然放高昌人跑了, 林将军气炸了, 说今天不拿下王石原不睡觉。”

陈云州虽然没跟王石原直接接触过, 但最近三军都在京城,多少听说过这位的事迹,轻叹道:“王石原是怕再折损手底下的人,想保全力量。”

杜将军听明白了,打退了高昌人, 还有王石原和楚弢呢。

他心一横,交代了下面的人,然后带了一支军队:“大人, 末将去助林将军。高昌人从东城门逃走, 必定跟王石原的人马发生过冲突,现在东城门那边肯定很乱, 趁他病要他的命, 末将也去打王石原。”

陈云州没有阻止:“也好, 哪怕抓不到王石原, 也要将其赶出京城。”

不然王石原一直霸占着东城门,搞不好会跟楚弢联合, 与庆川军分庭抗礼,终究是个麻烦。

杜将军拱了拱手,翻身上马,带着人走了。

如今京城一片混乱,地上很多尸体、血迹,但因为还在跟王石原的禁军作战,他们也没功夫打扫战场,陈云州琢磨片刻,带人去了以前高昌右贤王占据的永阳王府。

之所以选这个地方,是因为永阳王府已经被高昌人搜刮了一遍,而且里面也没人了,暂时住过去也方便。

到王府,刚安顿下来,守城的士兵就把郑深送过来了。

看到他,陈云州极为高兴:“郑叔,你来了,我正打算派人去接你们呢。”

郑深也笑了:“见过大人,真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拿下了京城。后续还有一些事,交给了陶大人和胡大人他们处理,我先回京了。”

陈云州连忙邀请他坐下:“知我者郑叔也,我们快拿下京城了,但对京城怎么处理,我现在脑子里还没有清晰的思路。”

一个大岳的临时都城田州,陈云州都费了一番力气,更何况情况更复杂的京城。

杜将军、童敬、林钦怀他们这些人,打仗还行,让他们做点文职类的活那是别指望了。

可以说,郑深现在来得就像是及时雨。

郑深被陈云州这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给逗乐了:“大人自谦了,等东城门的战事结束,还是老规矩,派兵挨家挨户登记户册,先统计多少人,再将官员、宗室勋贵单独拎出来,然后将各府衙盘点一番,看看还剩什么,大人派人去看着各大衙门了吧?”

陈云州点头:“派人去了,不过高昌人占据了京城快一个月,有什么好东西估计也被他们带走了。”

“那倒是。”郑深顿了一下,道,“不知对朝廷官员和宗室勋贵大人打算如何安排?”

陈云州思量片刻:“先调查清楚每一家的情况,若是官声比较好,全家老小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选个时间见一见,若再有几分才学,可以继续任用。不过这全凭自愿,强扭的瓜不甜,若他们不愿为我所用,也可携全家老小归乡。”

“至于宗亲勋贵,也分情况,那种声名狼藉的抄家关入大牢,以后按律处置。至于其他没犯事的,贬为庶民,罚没家产,若有特别能干愿为朝廷效力的,也可破格录用。”

郑深听到最后一句话,意外极了。

他动了动嘴,许久才问道:“大人就不怕他们死灰复燃吗?”

历朝历代,莫不是对前朝极为忌惮,恨不得将宗室上下全部杀光,连婴儿都不留一个,就是怕前朝余孽,卷土重来。

陈云州笑了笑:“郑叔,那就又见过有哪个前朝余孽卷土重来的?若真有,那只能是新朝太无能,连前朝都不如,这天底下太多人不满了,这时候不用前朝余孽,也会有人造反。”

纵观历史,前朝覆灭还能再续的就一个光武帝,但光武帝也没仰仗多少前朝余荫,他爹只是济阳县令,而且在他九岁时就死了。

“当然,现大燕刚覆灭,一些宗室还有想法,所以不能放他们出京,后面在京城建个砖瓦窑,将他们安排过去做工吧。既方便监视他们,又不用白白养活他们,而且这人啊有事做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其实这相当于变相的劳改,后续还可以将思想改造也一块儿跟上,比如白天干活,晚上学习新思想,每个月写心得体会,说说自己的感悟什么的,表现好的奖励几顿好饭或是一套新衣等,给他们制造点竞争和奔头。

这样从早到晚累得跟狗一样,他们要是还有精力想着怎么造反匡扶大燕,陈云州也服了他们。

郑深哭笑不得,这确实是陈云州能做得出来的,但也有道理,人之所以会生出很多心思,多半都是闲的。你看地里的老农、街上的小贩,会想东想西吗?

不会,生存都难,谁有功夫想其他?有这时间,多挣几个铜板,今天全家又能吃顿饱饭了。

“大人这想法真够新颖的,我观不错。”郑深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浑身是血的林钦怀回来了。

陈云州连忙站了起来:“林叔,你没受伤吧?”

林钦怀连忙道:“没有,都是敌人的血。少主,我们已经拿下了东城门,王石原眼看不敌带了一部分残兵跑了,高昌人也从东城门跑了,然后去了北边,估计是打算从北绕回西北,要追吗?”

陈云州想了想,摇头:“不必了,穷寇莫追,我们骑兵不如高昌人,而且还有楚弢和王石原,现不宜分散兵力。对了,池州只有一万驻军,若是这会儿楚弢和王石原南下,恐怕拦不住他们,得分一部分兵力去池州。”

林钦怀盘算了一下,立即说:“那我安排三万人去池州,加上池州原有的一万驻军,即便不能击溃楚弢和王石原,但守住池州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

陈云州也赞同:“好,那林叔你看着安排。”

“大人,不知道嘉衡帝何在?”郑深静静听了一会儿,插话道。

陈云州已经接到了消息:“死了。楚弢知不知道不清楚,但这么多天,他应该有所猜测。至于王石原,肯定清楚,他带着五皇子和八皇子,有拥立新皇的意思。”

陈云州将京城目前的状况细细跟郑深说了一遍。

就在这时,杜将军又派了人回来,据斥候观察,王石原带着两三万败兵和一部分皇室往南去了,很可能会去跟楚弢汇合。

林钦怀皱眉:“如果他们汇合,加起来有七八万大军,是股不小的势力。即便攻打不下池州,但他们可以继续往南,咱们的兵力大多都被调到了京城,不能让他们去南方建小朝廷,少主,不若我带兵从南城门杀出去,打楚弢一个措手不及。”

陈云州看了一眼天色,马上就要天黑了,最快也要到明天了,到时候楚弢很可能有了准备。

庆川军这次拿下京城,损失了一部分兵力,而且还分了三万人去池州,京城还要留几万防守,能派的人有限,在兵力上恐怕占不了多少优势。

“少主,林将军,不若让我现在出城,去楚家军大营劝说楚弢。”郑深站起来,“楚弢跟王石原这个野心家不同,他对大燕王朝忠心耿耿,但如今嘉衡帝已死,京城陷落,虽还有皇室子弟逃出京城,但大燕气数已尽,我想他心里也清楚。”

“给我一天时间,若明日傍晚,他还没归降的意思,后日林将军就直接出兵吧。这样明日庆川军能休整一日,而且我在楚家军大营,也可迷惑楚弢,他肯定想不到,我还在极力争取他,咱们就突然对他动手了。”

林钦怀闻言点头:“郑先生所言有理,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点?”

他带回来的大军连续赶了两天路,又打了一天的仗,全军上下都很疲惫了,再连续作战是有些吃不消,休整一天,恢复体力再出战确实比较好。

郑深笑道:“若能劝降楚弢,免去一场兵灾,如此功德,冒一场险又如何?况且,我与楚弢乃是旧识,有点交情,他不会轻易对我动手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云州也不阻拦,他看向郑深:“那郑叔你当心一些,事若不可违,那就不为。对了,早晨担忧高昌人攻破大营,我将一部分行动不便的重伤员送去了楚弢那。”

郑深明白了,笑着拱手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去楚家军驻地。”

为免引起楚家军的警惕,他只带了几个便衣护卫就急匆匆的出发了。

天黑了,楚家军营地中亮着稀稀疏疏的灯火。

楚弢坐在营帐中,对面坐了几名将领,每个脸上都喜忧参半,喜的是作恶多端的高昌人被驱逐出了京城,忧的是庆川军攻入了京城。

“楚将军,斥候发现,庆川军来了大量援军,如今庆川军已全部入城,咱们还要在这里干等,坐以待毙吗?”

楚弢瞥了他一眼:“甄统领的意思是?”

甄卫说:“楚将军,咱们去城东跟禁军汇合吧。想要抗衡庆川军,单凭我们这几万人恐怕不行,必须得跟禁军联合起来。”

这是事实,京城易守难攻,现在庆川军已入城,占据了地利。

楚弢眉头紧皱,他其实不大瞧得上王石原,当然王石原也一直防着他,所以一直没有邀请他去东城门,现在让他跑去投奔王石原?

“楚将军,外面来了一位先生,自称出自平国公府,想要见将军。”忽然,门口的侍卫进来通报。

“平国公府?京城没有吧。”一个年轻的将领诧异地说。

他前几年也在京城呆过,对京城的权贵宗室不说如数家珍吧,但也大致清楚,可从未听说京城有什么平国公府。

甄卫解释:“十几年前,平国公府被鲁王谋逆一案牵连,国公爷和世子在天牢中自尽身亡。平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乃是弘王府的云清郡主。其父与先帝的父亲乃是亲兄弟,所以算起来云清郡主还是皇上的远房堂姑。”

“云清郡主与平国公育有两子,出事后,他去宫中求了太后,最后皇上削了平国公的爵位,将其府上下贬为了庶民,没过一年,云清郡主也病逝了。平国公府也彻底淡出了京城,鲜为人知。今日来的莫非是平国公府当年那位二公子?”

“哎,听说那位郑二公子不但出身显赫,而且才华横溢,二十多岁就高中了,这才勋贵子弟中是独一份,可惜在其最风光时,郑家出事,他后来也不知所踪。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又出现了。”

甄卫觉得这位郑二公子很可能是为宗室奔走,毕竟他身上也留着皇族的血。

也许这些年,他早就投奔了某位皇亲或是某个皇子。

楚弢也有这个猜测,问道:“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侍卫说:“不是,有五名随从同行。”

五个人,那必然是投效了某一方,楚弢开口道:“请他进来吧。”

侍卫下去,不一会儿将一身青衣,文士打扮的郑深请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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