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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走进办公室,就看陈梧一脸风雨欲来。

办公桌上摆着成绩单,他抱着手靠在座椅上,姿态不太平和,见薛庭也跟着来了,皱了下眉。

“找我有事?”童淮懒得再跟他瞎客气。

尊重是相互的,就算是师生也一样。

陈梧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他这副态度,点了点成绩单,语气冷冰冰的:“这回又是怎么考的?”

童淮还以为他是被打脸不爽了,听到这句,陡然反应过来——感情陈梧又怀疑他作弊了!

总有些老师,对学生抱有极度自我的偏见。

童淮也没想过陈梧会消除偏见,但被三番两次没根没据地怀疑,他也恼了,脸色唰地冷下来:“就算我是不良学生,怀疑我作弊也得给出证据,无凭无据地污蔑学生你也不脸红,有这空在这逼逼,怎么不去调监控。”

陈梧的脾气被他一句话点燃:“对你这种学生……”

在他说出难听的话之前,一道冷漠的女声横空传来,打断了他的话:“陈老师。”

三班的数学老师吕参推门而入,大概是在门外听了一阵,神色不虞:“我听其他老师说过,上次你毫无根据地说童淮作弊,怎么,现在又要历史重演?”

“吕老师,”陈梧皱了皱眉,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袒护童淮,“童淮的成绩表你看过,次次总分两百多,这次居然考了四百多分,怎么可能?”

前段时间,班里几个人准备数学竞赛,包括薛庭。

吕参时不时过去发练习卷,见过薛庭指导童淮,心想这他妈怎么就不可能了,也不看看他跟谁同桌,人小孩儿又不是傻的。

她扫了圈在办公室里休息的老师,各个都支着耳朵在偷听。

吕参清清嗓子,含蓄地把“他妈”俩字从说辞中删掉,刚要帮童淮解释,一直沉静不语的薛庭忽然开了口:“陈老师不信童淮的分数是自己考的?”

见他开口,陈梧的眉头皱得更紧。

差生在他眼里就是沙子,但比起容不下的沙子,他更看不得好学生跟差生混到一块儿。

毕竟比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更快也更容易。

童淮不耐烦了,冷笑一声:“他爱信不……”

“不如这样,”薛庭上前一步,截断童淮的话,挡在他面前,“学校的月考卷肯定有备选的,题型基本一致。您要是不信,就把卷子调来,让童淮重考。”

合情合理的要求。

附近偷偷听八卦的老师们纷纷点头:“老陈,小吕老师说得也对啊,怎么能无凭无据地怀疑学生?听薛庭的,让童淮重考不就行?到底会不会做,分是不是自己拿的,给支笔盯着让他一个人写,不就真相大白了。”

陈梧游移不定地瞪着童淮,半晌一咬牙:“行。”

他摸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老师送来了几份试卷。

整整六科,让童淮全部做完当然不可能,到底是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圈出一些题来考就知道。

陈梧还有点理智,先排除了童淮一向稳定的语文。

其他科的老师凑过来,对照着电脑上童淮每科试卷的得分情况,刷刷刷在剩下五科试卷上勾了一些题。

“我给校长打了申请,你做完这些题再回去。”陈梧把试卷连着笔一推,抱着手,仿佛胜券在握。

薛庭不紧不慢地再次开了口:“等等。”

一屋子人的目光又转到这位年级第一身上。

薛庭的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像是在笑,眼底却没有笑意:“陈老师两次断定童淮作弊,把他叫到办公室当众责骂,对他的影响很大。要是童淮没作弊,您是不是该给他道个歉?”

陈梧还挺能听进他的话:“他要真没作弊,道歉也不是不行。要真是作弊……”

顿了顿,他哼了声,没说下去。

整个过程,童淮没能插进一句话,只来得及和薛庭对视了一眼。

站在他身前的人瞳眸漆黑,眸底的那层坚冰不知何时消融了,他看到自己在薛庭眼中的倒影,像是浸在一池柔和的春水中。

“加油。”

错身而过的瞬间,薛庭握了握童淮的手,掌心温凉,带来种跟他本人一样的沉稳冷静感。

童淮心里一定,坐下来拿过试卷和笔,埋头开始写。

这几张试卷上的题和月考卷的题型大同小异,很多题甚至就是改个数字的事。

月考刚过不久,前几天薛庭还在辅导童淮写作业,教他答题技巧,况且上节课是英语,陈梧讲题时,他不小心听了几耳朵,英语卷费的时间少。

剩下四张试卷圈的题也不算多。

童淮回忆着薛庭教他的,不会的直接跳过,会的仔细斟酌,答得不算快。

办公室外的铃声响了又响,上课了又下课,热闹与安静交替,陈梧一直盯着童淮。

将近下午两点时,童淮写完最后一道化学题,检查了一下,放下笔,学着陈梧的姿势,将试卷一推。

看热闹的老师们纷纷凑过来,各科老师拿起各科的试卷,拿起红笔,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勾勾画画。

陈梧拿着英语卷,越改脸色越难看。

其他科的老师也此起彼伏地发出“哇——”“哦——”“不错不错”的声音。

童淮翘着脚,晃悠着小腿,慢悠悠地等结果。

大约过了五分钟,效率极快的老师们检查完试卷,和善地开口。

“童淮月考卷上答对的题型,和这张试卷几乎全部重合。”

“小童啊,这道题你漏了个过程,下次要小心。”

老师们讨论完了,默契地看向沉默不语的陈梧,目光隐隐带有责备,又碍于都是同事,对方又是校长亲戚,不好说什么。

童淮接过一位老师好心递来的水杯,说了声谢谢,一饮而尽,歪头问:“陈老师,怎么样?”

陈梧放下英语试卷。

上面童淮答过的题上,全部都是红勾。

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童淮的心情顿好。

他坐了几个小时,腿都麻了,站起来说:“应该不用我再证明什么了吧。”

陈梧的脸色霎时由青转红,脸皮紧绷,盯着少年吊儿郎当的高瘦背影,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对不起。”

还真道歉了?

童淮一愣,没回头,平淡地哦了一声,径直走出办公室。

过会儿就要上课了,过道里却挤满了人,全是闻讯过来看热闹的,以三班和原三班的人居多。

见童淮走出办公室了,所有人都盯住了他,刚还闹哄哄的过道刷地静下来。

薛庭和陈源、赵苟、吕子然、林谈雅几人也等在外面。

童淮一眼就看到了薛庭,故意绷着脸走近,迎着对方气定神闲的注视,禁不住一笑,语气轻松:“赢了。”

众人呼吸一顿,下一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童哥牛逼!!!”

“童哥威武霸气!”

“就知道我童不可能作弊!”

“哎哎哎刚打赌那些呢,赔钱赔钱啊。”

整个走廊吵成一团,活像一锅溅了水的滚油,沸腾不止,尖叫大笑和口哨声不断。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抱着手,笑着看这群疯了似的学生,也不管。

童淮甩了甩写得酸痛的手,咕哝:“你就那么自信啊,张口就说重考,不怕我考砸了?”

两人并肩走在前头,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着三班走去。

薛庭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半晌,语气散漫:“我不是自信。”

“啊?”

他说:“我是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