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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两语之下,众人方才振奋的精神也不由衰退,徐瑾瑜眼睛扫视众人一圈,声音不高可却分外有力:

“诸君只说自己愿否即可!”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番,想起自己来西宿所经历的一切,住得茅草房、先生轻视、学子欺侮,一时间众人心里已经憋了一口气,纷纷沉声道:

“吾愿意!”

“吾也是!”

“还有吾!”

……

八位学子,一个不落的表示同意,徐瑾瑜这才微微一笑,声音和缓:

“极好。西宿的先生出题不佳,那吾等便自行出题来做即可。诸君可以看看这些题目。”

徐瑾瑜说着,将几张轻薄的纸张分发下去,东辰学子纷纷传阅起来。

可这一看,众人纷纷惊讶不已:

“这题——”

“这题……”

一时间,房间里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最后不知是谁激动的喊了一声:

“这题出的妙啊!就是咱们东辰的先生也就这样了吧?!”

此时此刻,学子们纷纷感受到了来自熟悉的压力,一时激动难当。

他们披星戴月,起早贪黑,为的不就是他日高中?

可是来到西宿以后,面对以后大部分可能会因为荫补授官的勋贵、官宦子弟,他们可以不思进取,因为他们有家族支撑,有后路可退。

而他们,不过都是平民,他们要的是东辰那样尽心尽力帮助学子提高自己的先生,而不是西宿这样溜须拍马,势力待人的“假”先生。

来西宿的这两个多月,他们无时无刻不再迷茫,压力散去,可是未来又在何方?

而现在,一张试题让他们找了回来。

“瑾瑜真是用心良苦啊!这题目一看就不易得!”

“这题要是能一直做,吾等要是考不过西宿那群酒囊饭袋,只怕老天爷都不答应!”

“只可惜这样的题目太难得了!”

能心甘情愿来西宿的学子,其实大多都有些各式各样的瓶颈,希望换一个新环境来寻求突破。

只不过,西宿让学子们失望太重了,原本严苛训练,刻苦钻研的学子们就像是草原的狼被圈养起来。

他们可以感知到自己锋利的“齿爪”在退化,可是却一筹莫展。

而此刻,这张试题,就是他们磨尖牙齿,磨利爪子的磨石。

一时间,学子们纷纷如饥似渴,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试题,眸子里尽是对知识的渴望。

“徐……”

楚凌绝在房间无所事事的等了徐瑾瑜许久,见徐瑾瑜还没有回来,一时不知事情顺不顺利,特意过来看看。

只不过,他一过来,众学子就像是被惊扰了享用盛宴的兽类一样,无机质的目光死死盯着楚凌绝,吓得楚凌绝不由咽了咽口水。

等楚凌绝不再发出声音后,学子们才纷纷头挨着头,你挤着我,我贴着你的恨不得将题目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楚凌绝只能悄悄挪到徐瑾瑜的身旁,明明年纪最小,可是却坐在了众人毫无异议的最上首的主座之上,以至于等楚凌绝终于挪过去的时候,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到了,他们究竟是怎么了啊?”

楚凌绝不由有些奇怪的看了众学子一眼,明明一个个平时看着跟羊一样绵软,可是刚才那眼神也是吓到他了。

徐瑾瑜活动了一下手指,低声道:

“不是什么大事儿,只不过是此前被西宿的先生用残羹剩饭糊弄,现在突然见到正餐了吧。”

楚凌绝:“……”

分开的每一个字他都动,怎么连起来他就听不懂了呢?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只能静静的在一旁等着,只是让楚凌绝最奇怪的还得是徐瑾瑜。

徐瑾瑜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能在这短短的一刻钟里,就让东辰这些学子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如果说,楚凌绝以前觉得东辰此次来得学子虽各有千秋,可他们却都薄弱的可以随时击破,那么这一刻,他觉得他们好像真的成为了一个坚固、不可摧毁的整体。

可楚凌绝却无法去问,他觉得他问的太多了,徐瑾瑜会把他当傻子的。

明明,他们年岁相差无几啊。

可楚凌绝又哪里知道,这世间唯一可以聚集人心的,唯有永恒的利益。

而这一刻,所有学子所渴盼的,是来日高中的宏图大略。

窗外寒风簌簌,屋子里却只有几许低语默读之音,徐瑾瑜略坐了坐,便起身将一旁的小火炉升起,时过一刻,滚烫的热水咕嘟咕嘟的顶开了壶盖。

“水好了,诸君先喝口茶再议吧。”

天光微沉,朦胧的光晕笼罩在少年周身,如云似雾,随着那一声清润的低语,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哪里能让瑾瑜辛劳,我来我来!”

“对对对,瑾瑜你快坐,放着我们来!”

“对了瑾瑜,这一题的出处为何,我怎么不记得吾等学过?”

……

少年捧着一杯热茶,微呷一口,这才不疾不徐道:

“这道题是大盛承乾三十七年凉州大疫之事,那场大疫在史书之上着墨不多,可却是关乎我大盛彼时社稷之安的重要节点。

而本题曾经在承乾五十三年和熙禾一十三年的乡试、会试考题中出现过。”

徐瑾瑜这话一出,众人再度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真题?

那要是如此的话,这份试题的价值只怕又要犯上一倍了!

“那,那不知这样难得的试题,咱们做完了又该如何?”

有人咽了咽口水,小声的问着,他知道自己不该贪心,可是这份试题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徐瑾瑜看了一眼众人,忽而莞尔一笑:

“只要诸君一心向学,那这样的试题,要多少有多少。”

整个西宿的藏书楼里的历年考题,他都已经看的差不多了,这出题之法他更是得东辰先生们的真传。

是以,徐瑾瑜的声音虽轻,可却格外坚定有力。

一时间,众学子纷纷欢呼一声,随后一个个挤着要请徐瑾瑜让他们将题目先抄下来慢慢做。

徐瑾瑜自然不会拒绝,甚至建议他们可以两人一张试题,互相记录题目。

等到众学子抱着抄好的试题,欢天喜地的离开之后,楚凌绝不由奇怪的看向徐瑾瑜:

“你说你这是图什么?你帮了他们,焉之他们他日会不会与你一道争那举人之位?”

在他们大部分勋贵子弟的教导之中,排挤,打压可能会成为自己竞争者的人,那才是常态。

可是徐瑾瑜竟然毫不藏私的帮助他们,楚凌绝虽不准备明年下场,可他也不是蠢人。

只那份试题所记录的考点、拓展的思路等等,好处并不是一星半点。

何况徐瑾瑜还说以后会一直提供,要是徐瑾瑜真为他们出题到乡试前,他只怕真要喂出一群举人了!

楚凌绝想到这里,不由沉默了。

徐瑾瑜看楚凌绝杯中茶尽,为他添满,神色淡定道:

“能抢走的,那便不应是我的。”

楚凌绝初听想要发笑,可随后他又不由一顿,这是何等的狂悖之言!

他才多大,便将举人视为囊中之物!

楚凌绝眸子微微一凝,徐瑾瑜随后又道:

“不过,帮他们我确有图谋。”

“怎么说?”

楚凌绝随后立刻精神了,徐瑾瑜看了他一眼,却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了解何宁吗?你知道何宁曾在东辰拿过五次头名奖银,七次第二,四次第三吗?

他本学识渊博,有着大好的前途,可是为何会草率的因为一场赌约就赌上了自己?”

徐瑾瑜说完,犹不停歇,继续问道:

“而你又是为何对于马容胜他们的计划了若指掌,可却只来得及在最后关头寻我?”

楚凌绝愣了愣,仔细思索起来,可却没有头绪,只得呆呆的摇了摇头。

徐瑾瑜见状,只是看着他意味深长道:

“旁人已经剑指吾之咽喉,吾岂能引颈就戮?”

楚凌绝:“……”

他不明白,他一点儿都不明白。

他时常觉得自己和徐瑾瑜差的根本就不是一星半点的光阴。

徐瑾瑜说完,见楚凌绝还是一脸茫然,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无妨,你不必懂,看戏就好。”

喜欢学识渊博的学子吗?

他帮他们喂一批出来,他倒要看看这背后的神神鬼鬼,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

入了十二月的冬日愈发寒冷,本就有些懈怠的东辰学子已经有日子没有去训走了。

如今,整个书院上下唯一还在坚持的,就只有徐瑾瑜了。

只不过,今日的东辰学子们一听到徐瑾瑜屋子有了动静,想着徐瑾瑜为他们准备的试题,一时心有感触,都纷纷起身准备和徐瑾瑜一道。

倘若一道训走,瑾瑜也不会太孤单。

但学子们都将自己这份心思藏在心里,看到徐瑾瑜出门一个个都装作正好出门的样子。

不过,因为动作实在整齐划一,徐瑾瑜见状都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今日诸君是要一道与我训走了?”

徐瑾瑜弯眸一笑,映亮了雾霭沉沉的清晨,原本还有些尴尬的学子们纷纷点头。

随后,九人一同朝凌水居外走去,却不想,门刚一开,就露出了马容胜那张阴测测的脸。

“徐瑾瑜,你竟然让我等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