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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瑜说完,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碗,里面有一根茶叶上下漂浮,徐瑾瑜垂下眼帘:

“若问边境不稳,何以对?那首当其中,便是先稳内政,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共同对敌。

若要战,兵马未动,势必粮草先行,而今钱粮不齐,上则开源,下则节流,如此双管齐下,必有成效。”

但徐瑾瑜没有说的是,他的重点落在了开源之上。

他的答卷还是一如既往的步步为营,先就军报内容就事论事,以此为据进行推测,引出对于粮草不足的隐忧。

之后,又以先帝时期的宦官成忠贪墨国库库银高达纹银千万两之巨,最终被收归国库之事距今不过十数年,表示了对于大盛明明国富力强,可却迟迟未曾扬我国威的疑惑。

最后,则以愿有朝一日我大盛军队能抗击外敌,让边境百姓再饱受战火之苦收尾。

通篇文章共计两千余字,虽然有些话未曾明言,可是若细细体悟,便知其中真意。

最起码,这会儿正在阅卷的孙翰林仔细品读以后,之后毫不犹豫的画上了一个圈,表示满意。

好容易等最后一份试题阅完,负责阅卷的几位翰林大人将自己选中的前十名糊名原卷呈交给掌院,由掌院亲自来点出本次乡试的前三。

掌院姓杨,乃是景庆元年的状元郎,在翰林院待了足足二十余年,可谓是见过了不知多少考卷。

这会儿,他将眼前的五十份试卷一一过目,一边看一边评:

“策论言之有物,诗赋稍逊,经论中上,中。”

“诗赋上等,策论、经论中上,可留用。”

留用的意思,便是若是之后没有比之更优的答卷,那么前三便会落在这份答卷之上。

之后,杨掌院一连看了数十份,只觉得眼睛发涩,好容易终于轮到最后一位孙翰林,杨掌院虽未露疲态,可动作已经变得随意起来。

孙翰林见状,心中有些可惜,就他所见,那位学子的对答可谓是蜜糖藏着刀子,温吞中透着犀利,尤其是其终于不是其他考生的无病呻吟,也不是朝堂之上大人们的推三阻四。

他所言,便是他一个小小翰林都觉得言之有理,或可能上朝一辩的,若是被掌院大人搁置,那就太可惜了。

孙翰林想到这里,不由提起了心,好容易等到杨掌院看到那份试卷时,他的心已经都快到了嗓子眼。

“好俊的字,笔锋飘逸,可却收笔利落,骨力劲挺,如飞叶化刃,实在难得!”

杨掌院这话一出,孙翰林才悄悄吐出一口浊气,他倒是忘了,杨掌院就好一笔好字。

因为徐瑾瑜的字迹,让杨掌院提起了精神,他一错不错的认真看了下去。

“好精妙的破题之法!”

“好!此诗绝佳!稍后将其与一十七号和三百二十三号一同放入匣中,呈交御前!”

杨掌院这会儿彻底精神了,等他看向最后一场的答卷之时,两千字的答卷,他足足看了一刻钟。

让一旁候着的孙翰林茶水都已经喝了一壶,杨掌院这才放下答卷,叹息一声:

“此子还未入朝,便能将朝中时事推测的如此准确,实非常人!只不过,他实在太敢说了。

十八年前,成忠落马之时有纹银千万两充入国库,这些年我大盛虽小有波折,可每年的税收都是花团锦簇,且圣上并不好奢靡……”

杨掌院看着那墨色的字迹,哼笑一声:

“这学子写的吾都想问问,当初的那千万两的白银,究竟去了哪里?”

孙翰林听到这话也当没听到,谁不知道杨掌院之所以一直留在翰林,便是因为如今的户部尚书。

而今,一人是六部中油水最多的户部第一人,一人只不过是个清水衙门,冰锅冷灶的掌院,可谓,云泥之别。

两人当初发生了什么,孙翰林不知道,这会儿他只小声道:

“那大人以为,这份考卷点否?”

“点,为何不点?一个乡试的解元吾还是可以做主的。”

杨掌院随后提笔,在考卷中心落下了一个象征主考官点中的红圈,并在其中落下一个饱满的圆点,是为榜首。

乡试放榜的时间需要半个月至二十天,所以徐瑾瑜只在别院休整了两天,便又回到了静暖园。

而今正在假日,且刚刚结束一场科举,徐瑾瑜也知该松弛有度,这便抽了时间出来好好陪家人几日。

别的不说,徐玉瑶最是高兴,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引着徐瑾瑜恨不得连静暖园里的鸟窝都翻个遍。

“大郎,你莫惯着瑶儿那丫头,她自个跟个皮猴子似的,爬上爬下的,还要连带大郎你一道去,要是让人知道要笑话了。”

“娘,小妹这叫天真烂漫,小孩子爬上爬下也说明身体康泰不是?”

徐母听了这话,只摇了摇头:

“我算是看出来了,难怪这丫头这么亲你,这怕是因为你是咱们家最惯着她的了!

瑶儿,今个别缠着你哥哥了,让他也松快松快,你跟娘去逛逛。”

“娘又要去长宁姐姐那里吗?瑶儿不想去,那嬷嬷好凶的……”

徐玉瑶攥着徐瑾瑜的衣角,不愿挪动,徐母见状对徐玉瑶打了一个眼色: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人家嬷嬷也是为了咱们好!”

徐瑾瑜听到这里,便知道是娘又背着自己做什么了。

“娘,小妹不喜欢就不去了呗,还有,那嬷嬷姓甚名谁,为何会对小妹凶?”

徐瑾瑜这话一出,徐母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倒是徐玉瑶拉了拉徐瑾瑜的袖子,仰头道:

“哥哥,瑶儿知道!那个嬷嬷是连枝嬷嬷,是娘请长宁姐姐……”

“是我拜托长宁寻的交规矩的嬷嬷。”

徐母打断了徐玉瑶的话,看着徐瑾瑜认真道:

“我儿辛辛苦苦考科举,若是以后真高中了,娘不能让人说那状元郎的娘是个不知规矩的老泼皮不是?”

徐母语带玩笑,可是徐瑾瑜却不由喉头一紧,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哑声道:

“娘学了多久了?家里还有人学吗?”

“大家都学了,娘知道你心疼我们,可是我儿是要往上走,做那人上人的,娘和你奶她们,帮不了你什么,只能不拖你后腿了。”

徐母说着,拍了拍徐瑾瑜的手臂,轻松道:

“现在瑾瑜你知道了,那改日就让连枝嬷嬷搬过来住吧,我们隔三差五往流春园跑也学不好。

来来来,瑾瑜也过来瞧瞧,看看娘这么喝水可对?”

徐母说的大大咧咧,很是轻松的模样,随后她端起一杯水,用袖子遮着喝了下去,动作意外的多了几分文雅。

“还有我,还有我!”

徐玉瑶也学着徐母的样子,她人小,生的玉雪可爱,这一番动作倒也轻灵雅致,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官家小姐的文静优雅。

可惜优雅不过三分,她就直接跳下了椅子,徐母忙道:

“瑶儿,要慢慢下,你太小应该让人扶你下去的。”

“我长腿啦,干嘛要扶,好麻烦呀哥哥,瑶儿能不能不学?”

小丫头拉着徐瑾瑜袖子撒娇,徐母气呼呼道:

“要是没个规矩,仔细以后没人要。”

徐瑾瑜闻言,勾唇揉了揉小妹的软发:

“娘说错了,小妹不想学便不学。生而为人,只要活的潇洒开心,那便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至于之后没人要……哥哥可以一直养着小妹,好不好?”

徐玉瑶听的笑弯了一双眼睛:

“瑶儿才不要哥哥养!瑶儿以后要像长宁姐姐一样,不光可以养自己,还可以养很多很多的人!”

徐母听罢,忍不住笑骂一句:

“小丫头,人小心倒是大!”

徐玉瑶冲着徐母做了一个鬼脸,便溜了,留下徐母和徐瑾瑜两人在明堂。

徐瑾瑜看向徐母,语气虽轻,可却十分认真道:

“娘,辛苦的话,就不要学了,男儿的脸面是自己挣的,我若无能,世人有一万种笑我的理由,哪里能怪在你们的身上?”

“嗐……”

徐母随后看了徐瑾瑜一眼,低声道:

“但我还是想学的,等什么时候,你爹回来了一看,嚯,我那个野媳妇怎么变成了贵夫人?嘿嘿,那一定很好玩儿!”

徐瑾瑜听后,不由莞尔:

“好,但娘不要累到。待到明日,我去流春园给长宁公主道谢。”

……

徐瑾瑜这边只有一个小风波,便岁月静好了,而另一边,乡试报喜的官差则是在小石村扑了一个空。

最后还是魏思武正好路过,把人带着来了静暖园,但即使如此,那一队官差披红挂彩,又是吹吹打打的气派模样,还是真真切切的震慑住了一众村民。

“嘶,那可都是官差老爷,竟然亲自给远山家大郎报喜哩!”

“解元是个啥元?听着厉害的呦!”

“啥?远山家大郎以后就是举人老爷了?和县令都差不离了?”

徐族长更是高兴的急吼吼的开祠堂,要告诉祖宗这件大喜事儿!

与此同时,等到官差带着吹吹打打的队伍到了静暖园之时,静暖园的下人们还有些懵。

解元,谁啊?

他们那郎主可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

可下一刻,他们便眼睁睁看着那如清风朗月的少年,笑着从官差手中接过喜报,那笑容灿烂若秋日暖阳,看的不少人都呆了。

十四岁的举人老爷,这可是大盛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就连送喜报的官差,都不能免俗的笑着向徐瑾瑜讨了一样喜物——是徐瑾瑜剪下来的衣角。

之后,徐母更是笑的连学了好久的规矩都顾不上,笑呵呵道露着两排白牙,大方的直接抓了一大把铜子,给每个人都塞的满满的。

等到官差走后,连那些说喜庆话的下人们也得了一笔不菲的赏赐,一时间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整个静暖园热闹非凡。

今天,他们的小郎主成为举人老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