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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的委屈在旁人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乡下地头, 哪怕是像秀水村这种拥有颇多良等水田的地方, 最多也就是解决温饱,离富裕还有一段极远极远的距离。也因此,家家户户都很忙碌, 真正得闲的恐怕只有无知小儿了。所谓的穷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越穷越忙,从年头忙碌到年尾,别说好的生活了,能生存便是幸事。

正因为这样, 老朱家如今的日子才显得格外珍贵起来。

“嫂子你今个儿没回娘家啊?”路过的村里媳妇瞧见了站在檐下的温氏, 忙过来同她说话, “我今年也不打算回了,大冷天的白跑那么多路, 送了好东西也是进了弟妹的嘴。偏家里大小姑子一堆,我不耐烦杵在家里, 你呢?为啥不回?家里其他人呢?”

温氏勉强露了个笑, 跟这小媳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别看温氏在家里的人缘很是一般,她在村里这些大娘小媳妇们跟前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 尤其全家妯娌里她最闲, 不像宁氏和牛氏要早早的出门, 也不像田氏老是待在屋里绣花,更不似王香芹那样一门心思守着猪舍。

她随口说了弟妹们都回了娘家, 又提到了自己有孕今年就不回了。温氏还是有脑子的, 并未直接开口抱怨, 毕竟跟前这小媳妇也不是自家人,平常闲聊几句无妨,要是说了啥不该说的话,回头传到婆婆耳中,那可有她受的。

不想,才没说几句,就引来了小媳妇的羡慕。

“还是你家婆母心善,见你怀了身子都不让你出门了。这大冷天的,泥路又不好走,万一滑倒摔到了,还不知会出啥事儿呢。回娘家哪有肚子里的孩子重要?老朱家日子过得那么红火,回娘家还不得……”小媳妇撇了撇嘴,她嫁过来也没几年,头一年倒是拎了不少东西回了娘家,结果东西是收下了,连顿午饭都没捞着,回来后被婆婆好一通数落,多来两次后,她自己也渐渐寒了心。

可温氏不是那么想的,她是瞧着弟妹们都拎着东西回娘家了,她不回,那不是吃了亏?

“说来说去还是我娘家离得太远了,要是也在一个村子,走路小心一些也没啥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在一个村子,见你婆家日子过得那么好,娘家人还不得跟那苍蝇似的见天的往你跟前凑?我倒觉得离得远些好,冬天路不好走,平日里又要忙活家里的事儿,随便找些由头,等过个几年,慢慢的也就断了怜惜。横竖你有儿子,肚子里又揣了一个,怕啥?”

温氏笑得很尴尬,她知道这小媳妇娘家是怎么回事,也不好说自己娘家情况不同,又想到几个弟妹这会儿应该都到了娘家,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起来。

村里的媳妇们多半就是这两种态度,要么就是恨不得一出嫁就跟娘家断绝来往,生怕娘家人纠缠上来,要么就是一门心思的拿婆家的东西去贴补娘家。温氏倒没那么极端,只是不高兴自己被排除在外,偏生肚子里的孩子来得凑巧,让她连个发作的理由都没有,毕竟这事儿任谁来看,都觉得朱母是在为她考虑。

所以,她只愈发感到怄得慌。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小媳妇,温氏也不敢再待在院坝上了,生怕回头又来个拉着她谈心,索性就躲后院去了。

……

另一边,正如温氏猜测的那般,王香芹她们都在各自夫婿的陪同下回到了娘家。

几人里头,王家离老朱家是最远的,不过秀水村就算再大,那也只是个村子,略费了点儿工夫也就到王家了。

王家人口简单,王香芹的爹娘、兄嫂以及才三岁的小侄儿,统共也就五人。今个儿是年初二,王香芹以为兄嫂和侄儿肯定不在家,毕竟嫂子也是要回门的。没曾想,他们都在,小侄儿更是在看到她时,就高兴的边蹦跶边大声嚷嚷。

“嫂子今年没回娘家?”王香芹手里只拿了分量最轻的麦芽糖,那只鸡和一篮子蛋则是朱四郎提着的,这会儿都交给了迎出门的王家阿娘。

“她又有了。”王家阿娘接过东西,一脸的惊喜交加。

乡下地头的,就算出嫁女回门也不会带太多的东西,一般能拎个一篮子鸡蛋就算是很不错了,像老朱家这般客气的绝对是头一份。王家阿娘瞧着这些东西,一方面确实是为了得到重礼而高兴,毕竟没人会不喜欢礼物的,而另一方面她也替闺女感到开心,去年还可以说是王香芹出嫁头一年,婆家帮着做做脸面,今年那就是实打实了,要不是老朱家那边对闺女极为满意,能给这么重的礼吗?

只说话间,王嫂子也从灶屋里出来了,一面帮着收拾东西,一面高兴的同王香芹打招呼。

王香芹问她嫂子:“啥时候的事儿?早先嫂子咋没同我提过?”

“这不是年关里忙糊涂了呢?冷不丁的想起来日子不对,结果一看大夫,居然已经三个月了,你说我这人糊涂不糊涂?还好,我身子骨好得很,孩子稳当着呢。他大姑,你咋样啊?”王嫂子笑着说道,又顺手将凑上来讨糖的儿子打发走,拉着王香芹往堂屋里去。

至于四郎,也被王香芹的大哥拽进了堂屋里:“这大冷天的,杵在外头吃冷风的干啥?有话不能进屋说?”

一个村子待着,哪怕王香芹不常往娘家跑,她在老朱家过得如何,娘家人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尤其在她养的猪都长成后,王嫂子没少替她从中撮合,真就成了个优秀的猪媒婆。而王香芹也是遵守承诺的人,每次成了好事,都会给王嫂子结钱,喜得她嫂子恨不得把自己的腿当成风火轮使,这也是为什么怀孕三个月了才发觉的缘故。

几人进了堂屋后,王嫂子就端了热糖水过来,王香芹瞧着她那矫健的身手,还颇有些不适应。记忆里,她嫂子头一次怀孕时,还是挺小心翼翼的,虽说家里的活儿也是做的,却全然不是眼下这风风火火的模样。

王香芹她娘见老伴和儿子正在同女婿说话,她只拉过王香芹,压低声音问:“你嫂子又有了,你呢?这不都进门两年了?”

“我前年秋收后嫁人的,满打满算这也还没一年半啊!”王香芹一脸的无奈,“再说我才多大,急啥呢?”

“你多大?都十八了!”

是啊,她才十八啊,多青春年少啊!

王香芹也明白这事儿跟她娘没法沟通,就好比她在婆家看五郎媳妇的眼神都是不对的,牛氏要月底才满十五周岁啊,身量未长开,脸上的稚气也未消,当真就是一团孩子气。其实她也没比牛氏好多少,甚至她三嫂田氏也差不多,就连妯娌里头最年长的温氏,其实也就是她上辈子大学毕业的年纪……

“娘,没事儿的,我婆婆人好,从来不在我们跟前提这个。对了,我婆家大嫂也怀上了,自打知晓她怀孕了,家里的活儿都不叫她沾手了,回头我要是有了,肯定也舒坦。”

“又有了?你别管她,她都生过一个儿子了,你多管管你自己,争取赶紧怀上一个。就老朱家这传统,只要怀上了,一定生儿子。”她娘说着就叹了一口气,“我本来是不担心你的,你打小就比你妹妹省心多了,手脚勤快,也有眼力劲儿,谁知就……也好,起码老朱家上下都是厚道人,听你嫂子说,你养了好多猪,只要再添个儿子,我就不用替你发愁了。”

王香芹寻思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她娘唉声叹气的,略一思量后,只道:“小妹那头有事儿?”

“也没啥,就是她比你还早嫁了半个月,跟你一样,肚子没动静。”隐瞒这个没意思,她娘摇着头的道,“孙家可没老朱家那么厚道,你妹妹又懒又馋又不会做人,我是怕啊!”

怕什么?怕被休弃。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话一点儿也不错。哪怕王家阿娘也觉得小闺女对不住大闺女,可她并不想看到小闺女被休。真要是出了这样的事儿,莫说小闺女这辈子都完了,自家也要蒙羞,连带沾亲带故的几家未嫁女儿只怕也得跟着受罪,已嫁出去的王香芹也一样落不得好。

王香芹倒觉得不至于:“要真有事儿也等不到如今了,再说那孙家,家里是有二三百亩田产,可祖上也是乡下出身。他们家要是真能寻摸到好亲事,当初也不会上咱们提亲了。说白了,孙家中意的,对方铁定不愿意。矮子里头拔高个才择了咱们家,这要是闹出个什么事儿,回头再娶一样是农家女,还能高攀到什么大户?要是真能,也不会一直拖到二十好几才娶亲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我这不是愁……算了算了,不提那糟心东西了,晌午在家吃饭,你爹年前特地割了一刀肉,年夜饭都没舍得用,今个儿全烧了!”

王香芹本来就对原主那糟心妹子没啥感情,不过就是提到了随口应和两句,眼下见她娘主动岔开了话题,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自己在婆家的事儿。

对她而言,每年正月初二的回娘家更像是一次固定的行程,主要是她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姐妹易嫁之后了,家里那叫一个兵荒马乱,压根就不可能给她时间让她慢慢的培养跟父母兄嫂的感情。真要算起来,她跟婆婆、妯娌们的感情,远胜于跟她亲娘的。

幸好,王家这边也不爱折腾,尽管多半是出于对当初姐妹易嫁一事的愧疚,不过眼下这种客气的态度,恰好是王香芹最需要的。

因为王香芹一心扑在她的养猪事业上,在婆家那头的日常就是围着她的猪舍转悠,聊天时也难免会提到一些。王家也是养猪的,不单养猪还养鸡,当然数量少得很,一般是一年养一头猪,再养上七八只母鸡,这样年底就固定有一笔进账,平日里隔三差五的还能吃上个蛋补补身子。

这是秀水村多半人家的常态,像王家住的地儿离大河有段距离,所以附近几家都选择养鸡,而非养鸭。至于像二嫂宁氏的娘家那一块,养鸭的就多了,还有养鹅的,离河边近了,养这些方便。

王嫂子常去猪舍那头,比旁人更清楚王香芹养猪有多精细,正好提到了,就说来年去王香芹那头捉猪崽子。王香芹正要答应,却被她娘拦住了,只说来年不养猪了,家里俩闺女都嫁了,大孙子才三岁,眼下儿媳又怀孕了,算算日子生产那会儿只怕正好赶上秋收,哪里忙得过来。

这话挺在理的,王香芹也没细究,就放过了这个话题。

她嫂子颇为可惜的低下了头,等稍后进灶屋时,还是被训了一顿。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想着大妹心好就上赶着占便宜?要捉猪崽上哪家不成,为啥非要去大妹那头?还能不是趁机赖掉钱、少出钱?咱们家已经亏欠了她,你要是再敢背着我作幺,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听着堂屋里女儿女婿的说话声,王家阿娘压低声音狠狠的教训了儿媳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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