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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盂树拉着满车的水果返回南苔时,已经是午夜。

康嘉年说黎青梦还呆在殡仪馆里,因为火化安排到了明天,尸体得在殡仪馆里存放一晚。

他直奔殡仪馆,车后箱的水果在炎热的气温下开始逐渐出现腐败的趋势,甜腻到腐烂的气息充盈在这个被死亡覆盖的夏夜里。

入门的电子屏上刺眼的红色LED字幕播报着今日被送进来的名单,康盂树抬头搜寻,在其中果不其然看到了黎朔的名字。

他停在这块屏幕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康嘉年正站在其中一个房间门前,略感恐惧地抱臂等着康盂树来。深夜这里鲜有人烟,像黎青梦这样守着尸体过夜的是少数。他这个胆子咬咬牙陪她等到这个点已经是破天荒了,内心期盼着他哥赶紧来。

死寂的夜里,康盂树的货车声响一传来,他松口气,赶紧跑到外面冲他招手,内心安定许多。

康嘉年目视着康盂树走过来,极小声地说:“青梦姐一个人在里面。”

康盂树点点头,拍了一把康嘉年的肩,又吐了一口气,抬步进到里面。康嘉年没有跟进去,选择给他们两人留出空间。

此时,窄狭的房间内,正中心摆放着一具殡仪馆专用的棺木。透明的罩下还能看清黎朔发青的脸。

黎青梦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低着头一声不响地摆弄手机。

她戴着耳机,因此似乎没听到他的到来,头都没有抬一下。

康盂树本以为她可能是在联络亲戚,但是靠近她,看清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画面之后,顿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她居然在非常非常,非常投入地玩游戏。

而且玩的还是很弱智的切水果。

康盂树没打扰她,静静站在一边,等黎青梦结束这一局。然而这一局进行得非常漫长,她的心思尤为集中,手指不停上下翻飞,屏幕上各种水果四溅,被切得支离破碎。

最后她打出来的分数,康盂树发誓,这绝对是他认识的人里面打出来的最牛逼的成绩。

黎青梦摘下耳机,抬起头,脸色平静地先行开口说:“你怎么过来了?康嘉年不是说你出车了吗。”

康盂树含糊道:“没,单子被别人接了。”

“哦。”

康盂树端倪着她平静到可怕的神情,几度张口又闭上,黎青梦冲他笑了一下,说:“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她盯着他的脑门,“你额头怎么那么多汗,给,擦一擦。”

说着掏出口袋里的一包纸巾递给他。

康盂树喉头一滚,伸手去接纸巾。

指尖碰到薄薄的塑料纸时,他顺势张大手,连着纸巾将她的手一起包进手心。

黎青梦对这个触碰没有任何波动,脸上仍旧是麻木地笑着。

他单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蹲下来,蹲到她跟前,仰头看着她:“不要笑了,笑得很难看知不知道。”

黎青梦僵着脸道:“那总比哭好吧。”

“为什么不能哭?女孩子可以哭,哭多大声都没关系。”

她拼命摇头,视线挪向中央的那具棺木。

“离别的时候不能哭,不然我爸会以为我舍不得他的,走不安定怎么办。”

康盂树抓着她的手紧了紧。

黎青梦话锋一转:“虽然我还是很生他的气,我特别想质问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当初家里出事的时候瞒着我,现在也瞒着我,我永远都被蒙在鼓里。”黎青梦仰起头,眼睛快频率地眨动着,“他就这么自以为是地帮我划分了什么是该丢下的包袱,他觉得他很伟大吗?”

这些听着像是责怪的语句,每个字都化作飞镖,最后扎回了她自己身体里。

“可是,最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她自嘲地扯着嘴角,抬起没被他牵住的那只胳膊遮在眼睛上,喃喃。

“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关心他,没有发现他一直在强撑,是我害怕再听到病变的噩耗,忽略了本来可以发现的信号。是我自私,我真的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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