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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想要逃跑。

然而就门的转口处,他迎面撞上了男人的肩膀,巨大的冲力让他身体一斜,左肩又撞上门框。

“谁啊!”他的眼神?凶煞。

闻屹抬起的眼皮扫过他没?多做停留,他忽视男人的声音看向屋内。

椅子歪斜,顾书云坐在地上,手里还抓着一件衣服,然而她的手腕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紧缩的瞳孔似有风暴席卷而过。

闻屹反应快速地揪住面前这个男人的衣领,对周斐煜说:“报警。”

眼前这会是意外?

他根本不信。

“报警!报什么警?”覃泰仁发出尖锐的声音,“这里又没?监控,她自己摔倒和我有什么关系!”

闻屹面部线条冷硬,压低的声音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你觉得你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房间里,说一句走错有人会信吗。”

他话语中的冷意让覃泰仁心里一刺,无端生出几分恐惧。

“你松开我!”他伸手要去扯自己的领子,奈何力气?不敌眼前的男人。

覃泰仁转而对顾书云喊道:“顾书云,你是叫顾书云对吧,你确定要报警抓我?我进?了警察局留了案底,毁了我你也跑不掉,还有你孩子就别想考公了!”

他粗砺的声音带了些猖狂的得意,他赌她不会这么做。

顾书云盯着那张脸,他浓黑的眉毛,偏黄的皮肤,明明和她毫不相关,她却在上面发现了自己五官的影子。

她的心变得复杂难辨,眼前这个可怕的认知,就像是他在黑暗中拿着一把枪,对准了她,随时可能会扣下扳机,给她致命一击。

结合之前外公说过的她的身世,闻屹很快意识到这人是谁。周斐煜回来之后?,他立刻将手里的人甩给他,蹲至她的身边。

他抬起她的手说:“我看看伤口,别怕。”

声调和刚刚完全不同,很轻似带有安慰。

感?官敏锐地察觉到了熟悉气?息,涌入鼻尖侵入大脑将她完全包住,像是在一片污秽中为她划出了一块安全区域。

顾书云坚定地看向他说:“我要报警。”

闻屹漆黑锐利的眉眼映出她的脸庞。

“好。”他说。

“周斐煜,帮我在这看住这个人,我带她去隔壁上药。”

“没?问?题。”周斐煜凶凶地看了一眼覃泰仁,平直的声线命令道,“坐好。”

覃泰仁裹了裹自己的袖子,不屑地说:“我会怕你们报警?尽管报,报了也没?用?,这里又没?有监控。”

顾书云和闻屹来到旁边苏听兰的休息室。

“你坐着,我去问?问?有没?有医药箱。”他说。

“抽屉里有。”顾书云微垂眼睫,她不太想自己受伤的事惊动大家,让她们担心。

苏听兰有存药的习惯,一个小小的医药箱里很细心地标注好各个药物的名?字和使用?说明,平时大家有需要都会过来找她。

闻屹按照她的指引找到了药箱,他半弓下腰从?里面找出了棉签和碘伏,拿到她的面前,还是像刚刚那样?蹲下。

只是刚刚是他居高而视狼狈地坐在地上的她,现在却变成?了他俯身在她的面前。稍一低首她便能轻易看见他黑羽似的睫毛投落的暗影,而后?是他挺峭的鼻梁。

逼近的距离突破的朋友的界定,顾书云强撑着想说她自己来就可以。

然而腕间却被一道力量攥住,指腹蹭过她的皮肤引起一片战栗,掌心传来的灼热触感?让她根本无法忽视。

霎时,她所?有话都堵在喉间。

他低着头认真地为她清理伤口,沾过碘伏的棉签擦过伤口边缘,刺痛感?瞬间传来,全身的感?官仿佛只有这一块地方?能感?觉到疼痛,仿佛全部的疼痛也都汇聚到了这。

听见她隐忍地发出轻嘶的声音,闻屹手里的动作更轻了,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低声安抚道:“我先把旁边清理一下。”

他知道这会很疼,所?以棉签未敢直接碰上伤口,他不断说着话,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再慢慢往伤口上擦拭。

男人低沉的声音像长夜中濛濛的雾色,深不见底却带着无尽的吸引力。

他启唇问?道:“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假期了?”

“嗯。”顾书云侧了侧头不去看自己的伤口,凝结的血块还是会让她心惊。

他轻笑:“看来我的苏城之行又得放一边了。”

她温声说:“我看到你的朋友来了,如果需要推荐我可以告诉你们。”

闻屹稍颔首,回道:“他不太喜欢玩,就喜欢吃好吃的。”

“那向南巷你们去了吗?”

“今天去那边吃了蟹黄面,你喜欢蟹黄面吗?”

他不经意又抛出一个问?题,男人幽沉的眼眸似带了一丝探究,他习惯在日?常对话中了解她的喜好,一一记下。

“挺喜欢的,不过我更喜欢蟹的时令季节去,会比现在更鲜美一点。”

伤口的疼痛还是无法忽视。

说话间她的嗓子哽住,疼得厉害。

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剧烈的刺痛感?让她的呼吸停住了几分。

“马上就好了。”他细声提醒,将纱布一圈一圈缠绕在她的小臂侧。

顾书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直愣愣地落下,却意外撞进?他的黑眸中。

漆黑如潭的眼瞳清晰地映着她的面容。

她微怔了数秒,如同被镜窥照了内心一般,完全展露。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在他眼眸中的自己还是软弱极了。

她根本没?有释怀,她一直都在逃避。

像是溺水的人在翻腾地挣扎身体,失声无法呼救。

这段时间的她就像处在濒于溺水的岸边,顾书云垂丧着低下了头,仿佛全身都垮了下来。

“还疼吗?”他沉声问?道,眸中隐有担忧。

“疼,很疼。”她的声音中夹杂着疲怠的呜咽。

没?有力气?回答什么,身体和心理除了疼还有满满的疲惫。

他的目光无声地落在她的侧颜上:“晚点我们去医院打?破伤风好吗?伤口有点深。”

“好。”

屋子里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闻屹转身去开窗。

空气?涌入屋内模糊了视线,顾书云抬睫望着他的背影,轮廓好像越来越不清晰。

秋分过后?日?长变短,天际的光也逐渐黯淡。

警察来了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些小小骚动,苏听兰和杨松青都跟着过来了。

众人挤在狭小的屋子里,顾书云很平静地讲述了前面发生的事。

然而期间覃泰仁不断插话,一边说她是他亲生女儿,一边又说他们不认识,自相矛盾地连警察都听不下去了,呵声道:“你等会再说话。”

覃泰仁本就色厉内荏,面对厉声的警察顿时被吓得收了音。

警察听完之后?看了看她手上的伤,心里大致有了判断,才转身问?覃泰仁:“好,现在你来说一下你的时间线。”

覃泰仁:“我来这里找她,她自己出去了,然后?回来时候自己摔倒了,这和我没?什么关系,非要赖给我,还不让我走,警察同志你说说哪有这么个事。”

警察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人家自己平地摔成?这样??”

覃泰仁阴沉着脸说:“对啊,难不成?是我推的?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推的吗,再这样?胡搅蛮缠我要告你们诽谤了。”

她冷笑了一声:“我没?想指控你推我,但是有一点,我的旗袍上有你的指纹你没?法否认吧,所?以你碰它们干什么?”

顾书云指了指那边的架子,眼眸仿佛渗着冰。

“是了,你乱动别人衣服做什么,不要以为偷窃衣服不是犯法,金额达到一定数目都是可以立案的。”

警察给顾书云使了个眼色,她了然读懂,跟着说:“我的每一件都是手工定制,至少上千。”

“你……”覃泰仁急得眼珠四处打?转,他没?想到她会找这个角度,要给他安上偷窃的罪名?。

警察又似搪塞的语气?:“赶紧给人小姑娘道歉,都摔成?这样?了,要是她不原谅你,赔偿是小,说不定还要面临拘留。”

覃泰仁不满地接口道:“我又没?拿她的东西,碰一下都不行,我还要赔偿?”

“以非法目的占有他人的财产,只要你实施了这个行为,不管是否得手,都是盗窃,这很难理解吗?”

覃泰仁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要论其他的他都不怕,唯独让他掏钱,简直是要他的命。

在警察地敲打?下,他终于妥协又敷衍地沉着脸道歉了。

乱哄哄的闹剧结束,最终没?有立案,并不是顾书云不想,而是这种?事情很难判定,警察也是很有经验,吓了几句覃泰仁,让这件事能有个较好的了结。

其实刚开始顾书云就想过会没?有结果,可是她不想妥协,哪怕只是得到一个道歉,她也不想让这种?人觉得自己的行为没?错。

沉默不能保护自己,只会纵然犯错一方?。

警察带着覃泰仁离开,站在人群之后?的顾书云再也支撑不住,她蹲下双手环抱着自己,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地牵扯着她的神?经,她尽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血液仿佛像是被抽干了一般,难以支撑她身体的重量。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亲生父亲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错误的空间错误的相遇,还有错误的她。

苏听兰回头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蹲在地上哭泣。

顾书云扯了个难看的笑容:“没?有,我就是好累。”

苏听兰:“你今晚早点回去吧,评弹馆有我帮你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