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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横竖都是一死,清醒着死,和糊涂地死,本质上也没什么大的分别。”

司召南跟在他?身侧,目光掠过温寒烟时,见她并未失去神智,只是微微一顿,便?收回视线。

他?直接越过了?司槐序,不偏不倚朝着司鹤引躬身行了?一礼:“家主?,这二人如何处置?”

司鹤引掌心?金光大盛,祭出一盏引魂灯,灵力汹涌灌入其中。引魂灯自他?掌中极速涨大,盘旋升入半空之中,灯盏焕发出刺目的光晕。

几乎是同?时,受制之人陡然变得更加躁动不安,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包围圈正中的两道身影,宛若想要将猎物?撕碎的噬人恶兽。

“这两个人的命——”

司鹤引的脸被灯光映得发白,眼眸却愈发漆黑,“今日?,我要了?。”

……

一炷香前。

“怎么是你!?”

司鹤引单手扶着门板,眼神深晦不明,眼底倒映出一张乖顺无害的笑?脸。

“家主?。”

司召南拱手行了?一礼,礼仪挑不出错处,片刻,直起身笑?着看他?,“不请我进去坐坐?”

司鹤引盯着他?看了?片刻,侧身让了?半个身位。

他?不说话,司召南也并不生气,慢条斯理走近内间,在桌边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司鹤引看着他?动作,眉眼间不悦更深。

不过一个旁系中的旁系,血脉杂得不能更杂。

若非他?早年心?生怜悯,又见司召南懂眼色会来事,将其带在身边,恐怕对方到现在还是个零落在外、孤苦无依的下等人。

哪里有资格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司召南不偏不倚迎上他?视线,端着茶壶的手腕微顿,又斟了?另一杯茶。

他?将斟满了?茶的杯子和引魂灯一同?推过去。

“司珏少主?的死,主?上也感到十分遗憾。”

窗边槐影浮动,一阵风过,将槐枝吹得乱颤,几片槐叶在风中坠落。

“他?托我将这盏引魂灯交给您,还要我带给您一句话。”

司召南半张脸陷落在阴影里,只唇边笑?意被日?光映得深邃。

“从?今往后,这些仙门大宗皆归您号令。”

“放眼整个九州,今日?过后,不仅是东幽,半数都是您掌中之物?了?。”

……

司鹤引眸光扫过司槐序,看着司召南的眼神说不上平和,却又似是顾及着什么,并未发作。

“为何他?没事?”

司召南施施然一拜,十足的恭敬模样:“想来是老祖闭关已久,不受俗世侵扰,避了?过去。”

司鹤引眼神微顿,没有出声。

司槐序长袖一扫,破开一拥而上的东幽精锐,他?修为虽高,却顾及东幽弟子性命,出手留有余力。

不多时,他?身侧便?形成?一片真空地带,道道金光自地面下冲出,缠绕上近身之人,脚边横七竖八皆是脸色青白的东幽精锐。

司槐序眼眸深得可怕。

榕木可长生,九州内常称之“万年青”,可以藤蔓状的气根蔓延望不见边际。

自高空向下俯瞰,一片岁月安宁静好,然而地面之上,它却无形中以气根绞杀周遭植木,独木亦可成?林。

这些修士多半是被榕木种子侵蚀入体,以魔道邪术惑乱心?智,反受人所控。

“东幽的万年青,是你种下的。”

司槐序冷眸微抬,紧锁住司鹤引,“你什么时候竟勾结上九玄城?”

“槐序老祖,您误会了?,万年青并非我所栽。”司鹤引倾身行了?一礼,语气却半点谈不上恭敬。

但他?并未否认勾结九玄城,也不欲多做辩解,并指朝天催动引魂灯,灯中虹光愈发刺目,几乎将整片空间映得亮若白昼。

灵光无孔不入,所过之处,倒在地上毫无生机的尸体竟再?次扭动起来。

喀嚓——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此起彼伏,司槐序拧眉垂下眼睫,受他?所制的榕木人竟强行破他?阵法。

他?们以肉.身生生扯断地面之下延伸而来,束缚着他?们的金光,关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胸腔凹陷,脊骨断裂,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再?次攻了?上来。

“您说我勾结九玄城,提起‘勾结’二字,正好晚辈也有些话想要问您。”

司鹤引抬手一摆,示意裴烬方向,微微一笑?,“您身为东幽老祖,应当?不会认不出此人究竟是何人吧?”

司槐序眼底冰凉地看着他?,殷红的薄唇紧抿,一言未发。

“分明知晓魔头破碎寂烬渊封印,此刻便?身在东幽,身在你我身边,您却不仅对此只字不提,反倒替他?百般遮掩,如今更是倒打一耙,反过来说我勾结九玄城。”

司鹤引轻轻一笑?,“好在晚辈见此人出手杀性凛冽,心?存狐疑,关键时刻识破魔头诡计,更是生怕魔头杀性泛滥伤了?您,命东幽精锐弟子上前助您,可您竟然丝毫不顾门下芸芸众生,出手狠辣。”

倒地不起的修士宛若雨后春笋渐次而起,摇摇晃晃飞扑而来。

在呼啸的罡风之中,司鹤引含笑?吐出几个字,“槐序老祖近千年闭关隐世不出,原是与?寂烬渊早有联络暗中勾结魔头。我身为东幽家主?,虽然深感痛惜,可为天下苍生着想,却也不得不秉公办事。”

掌心?引魂灯光晕冲天而起,他?高声喝令,“拿下他?们!”

话声刚落,地面龟裂而去,无数榕木气根以摧山裂海之势翻涌而出。榕木人身躯僵硬,行进速度却极快,在轰鸣汹涌的藤蔓间来回腾挪,转瞬间便?杀了?过来。

“众人皆被榕木所控,又是因为香囊?”温寒烟瞬息间反应过来,猛然抬眸看向司召南。

他?们初到东幽之际,每人皆收到一枚来自司召南的香囊。

她当?日?莫名感觉有几分不对,以神识查探一番之后,却并未发现什么破绽,便?将其收入了?芥子之中。

今日?才知晓,原来其中根本不只有桃花蛊。

但为何她并未受控?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司召南远远立在榕木人之后,遥遥朝着她投来一瞥。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与?当?日?别无二致的友善笑?意:“不知寒烟仙子,昨夜睡得可好?”

温寒烟脸色瞬间冷下来:“你这话是何意?”

“榕木虽已在东幽种下多年,这么长时间以来,早已绞杀周遭树木植被,你们所见的槐木花草,早已皆被它所杀,从?内而外完全?替代。只可惜,榕木种入体需要时间,你们来的时候太短,为此我可是头痛了?很久,也费了?很大力气,才终于寻得破解之法。”

司召南耐心?极好地道,“寒烟仙子,时常跟在你身边那位名叫空青的弟子,眼神果然极好,对你也极其关注,竟一眼便?看出,我赠予你的那枚香囊与?众不同?。”

他?悠悠一笑?,“自然不同?,那可是我为你特意准备的,里面有着旁人没资格享用的东西。毕竟,也并不是每个人体内,都有无妄蛊这样千年难遇的宝贝。”

此人竟知晓无妄蛊。

温寒烟眼神骤然下沉,却见司召南又叹了?口气,“只是,我却并未想到,昨日?那香囊刚派上用场,今日?我便?感知不到其中灵力。”

他?眼眸微转,和和气气看一眼裴烬,“想来,是有人看不惯你体内有别人的东西,昨夜察觉之后,不仅承受了?无妄蛊的反噬,还替你将不属于你的灵力剥离了?出来。”

温寒烟唇瓣动了?动,看着裴烬的眼神复杂:“你为何不早说?”

裴烬乌沉浓密的眼睫压下来,他?低头看着她,没什么所谓地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我见你难得睡得这么好,怎么舍得打扰。”

他?察觉红鲤异常,谨慎起见查探了?她经脉灵台,竟当?真从?里面揪出来一点脏东西。

只不过,司珏来取先天道骨的动作太快,今日?裴烬还未查探旁人,他?便?率先围了?过来,事态紧跟着一发不可收拾。

司召南拍了?拍掌:“谁能想得到,阴鸷嗜杀,杀伐果决的裴烬竟然是个痴情?种。”他?看向温寒烟,“寒烟仙子,多亏有你。我种下的‘醉青山’能够催动无妄蛊,若不是你在此,怎能如此顺利将裴烬重伤?”

说罢,司召南重新转回身,朝着司鹤引行一礼,“若能将裴烬斩杀在此,日?后您定然声名大噪。”他?低下眼睫,“家主?,这消息传出去,九州何人不为您马首是瞻?”

司鹤引抚掌大笑?,连道三个“好”字,引魂灯灵光更盛,催动榕木人动作愈发狂乱。

自榕木人现身以来,裴烬便?陷入一阵古怪的沉默之中。他?视线缓慢掠过那些似人非人的面孔,眼底逐渐浮现起深晦的暗涌。

他?宽袖长扫,身后铺天盖地的玄兵自发涌上前去,同?榕木人厮杀在一处。

“走。”

温寒烟抿唇点点头:“嗯。”

顿了?顿,她避开裴烬右手,主?动一把抓住他?左手绕过肩头,后背用力,在裴烬错愕目光下,一把将他?背了?起来。

“你先前背我一次,又送了?一把剑,如此算来,我又欠了?你一次。”温寒烟背着裴烬,脚步片刻不停地向前飞掠,“不准拒绝。”

裴烬闷咳两声,断断续续的咳声之后,竟是克制不住笑?出来。

他?一边咳一边笑?,“我的分量可不算轻,待会若是你反悔嫌弃我太重,也再?也没机会甩掉我了?。”

温寒烟攥紧了?裴烬的左腕,“我不会放开你。”

后者僵硬片刻,手指轻勾,也扣住她染血的袖摆。

来时是裴烬背着她,走时两人调了?个个,温寒烟催动全?身灵力,片刻不敢停歇,身后榕木人发出阵阵咆哮嘶吼声,如影随形。

眼下他?们简直全?无来时那种悠闲自在。

温寒烟脑海却前所未有地冷静清醒。

如今她灵力近乎耗尽,裴烬重伤未愈又添新伤,榕木人又大多被拔高到了?炼虚境修为,硬拼绝非良策。

这种状况下,她不仅救不下空青等人,若被逼无奈贸然还手,只会换得两败俱伤,避战反倒能暂时保他?们肉.身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