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无妄(九)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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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中布阵?”
司槐序眸光沉凝,拧眉道,“此举凶险邪性?异常,简直胡闹。你可知其中是?何种阵法?”
“自然是?要人命的阵法。”裴烬指节在身侧轻点?一下,轻笑一声,“你说不是?你,我信。不过,家贼难防,你养出了个好家主。”
司槐序冷着脸沉默下来。
裴烬:“还有,我既然已经在此,我的昆吾刀,东幽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
“尘光剑已给了你。”司槐序凉凉掀起唇角,“裴烬,做人不可太贪婪。”
裴烬也?扯了下唇角,“剑已认新主,剑名?自然也?该由新主来取,从今往后?,世间已再无尘光剑。”
司槐序静默须臾,缓缓抬眸道:“也?罢,但你要向我保证,这把刀,你余生只用作于守护,而不作为掠夺之用。”
“掠夺?”裴烬慢条斯理重复一遍,倏然一笑。
他掀起眼皮,直视着司槐序的眼睛,“司槐序,事?到如今,你莫非还不明白,过往那么多?年,我又何曾掠夺过。”
司槐序同他对视片刻,抿唇挪开?视线。
“昆吾残刀由我镇守,并无旁人接触的可能。”
他屈指弹出一道灵光,金光包裹住半空中沉浮的昆吾刀。
“我已在上面留下印迹,你若想找,它自会?为你引路。”
随着司槐序出声,昆吾刀在空中摇晃了几下,环绕着裴烬飘了好几圈,顿了顿,又将温寒烟一并拢在内,迟疑片刻,又拐了个弯,小心翼翼抚过司槐序衣角。
司槐序稍有些意外地垂眼看它,这柄闻名?九州的邪兵,此刻竟像个孩子?一般,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撒欢。
只因为他给了它一道灵力?印迹。
良久,司槐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刀身。
昆吾刀闪烁了一下,雀跃飞回了裴烬身侧。
“若当真如你所说,玄都印未除。”片刻,司槐序缓缓道,“如今它在何处?”
裴烬肩膀用力?支起身,宽袖一扫,挥出一道魔气。
魔气轰然打碎司槐序拢在温寒烟身上的护体金光,他慢悠悠扔下四个字,“无可奉告。”
金光溃散遁入虚空,裴烬没再看司槐序,倾身欺近温寒烟,眼睛盯着她脸色:“好些了?”
温寒烟睁开?眼睛,点?点?头?:“灵力?已恢复八成。”
裴烬眼神放松了几分,开?口却是?嘲笑:“东幽老祖的手笔,也?不过八成而已。”
司槐序脸色沉冷:“若非你此刻出手打断,又怎会?只有八成。”
话音微顿,他看向温寒烟,眼睛不掺带丝毫谷欠念地打量一番,“竟然快突破了?关元,内关,风池,殷门,这几个穴位多?费些心思,晋阶便在这几日。”
温寒烟随着他开?口提点?,便催动灵力?灌入这些穴位,丹田处果然一阵激荡。
她抬眼,真心道:“多?谢前辈。”
“根骨上佳,勤勉聪悟。”司槐序看着她,“的确不错。”
温寒烟感受着体内勉强流转的灵力?,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的情绪。
其实?她并未恢复八成,恐怕至多?不过三成。
伏天?坠在衣领内泛着莹润的光泽,方才司槐序出手之际,温寒烟当机立断催动伏天?坠。
司槐序并未伤她,但伏天?坠既然能够代她承受灵力?攻势,同样能够分散部?分护体。
只不过司槐序修为太高,哪怕伏天?坠替她抵挡了大半,她依旧昏昏沉沉几乎陷入沉睡。
温寒烟勉强守住灵台清明,这才佯装入定。
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她不能错过。
他们方才所说的话,她什么都听见了。
所以他们初到东幽时,司召南曾言的那位“险些被裴烬虐杀,从此不良于行”的宗主嫡子?,便是?潇湘剑宗老祖——云风。
她体内的无妄蛊当真是?他种下的?
不对。
温寒烟脑海中闪回断断续续的破碎字眼。
浮屠塔玄罗殿内,巫阳舟最后?挣扎着与血沫一同吐出的那个音节。
——陆。
只是?放眼九州,她也?从未听闻一个姓陆的世家。可若那人非世家子?弟,如何能接触到如此多?的大宗大能,筹谋这样大的一盘棋。
思绪被一阵剧烈的轰鸣声打断,崩碎的灵光落了一身,司槐序冷眸看向天?尊像外。
“护山结界被撕了个缺口,若无人出去补阵,十息内此阵必破。”
温寒烟眉间紧蹙,司召南控制的榕木种能够将修士修为骤拔两个大境界,外面几乎铺天?盖地皆是?炼虚境之上的修士。
“他们被榕木种侵蚀入体,心智受控,若是?能将他们的意识唤回,或许还有别的破解之法。”
司槐序淡淡道,“裴烬除去你体内‘醉青山’时,它尚且未被催动,但如今情势不同。况且,解蛊流程繁杂,眼下受控之人绝无可能让你近身如此之久,再加上人数众多?,轮番解蛊,只怕是?将你耗空了都不够救下一只手的人。”
温寒烟抿了下唇角,腕间突然被人用力?一握,然后?轻拍两下。随即,裴烬的声音落下来,在剧烈的轰响回荡中,清晰入耳。
“不过一个缺口。”他不甚在意一笑,“我去补。”
司槐序脸色极其不好,不仅有如临大敌的缘故,还有先前受的暗伤。
他秾丽眉目间压着阴云,转头?看裴烬,“有两名?归仙境,你那些玄兵拦得住?”
裴烬不置可否挑起眉梢:“你觉得呢?”
开?口似乎也?并非真的想要个答案,他撂下这句话,便甩袖按上天?尊像,昆吾刀光明明灭灭,将整片空间映得宛若血色蔓延。
一道金光却猛然击碎刀光,紧接着,金光朝四周蔓延开?来,撕裂虚空。
司槐序衣摆被灵风吹动,猎猎作响。
“既是?因东幽中人而起,今日之事?,便是?东幽的家事?,自有东幽司氏来处理,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
他大步迈入虚空,身影几乎没入金光之中,脚步略微一顿。
“若……”司槐序话音微顿,少顷,重新抬步,“罢了。”
过去种种不过镜花水月,如今他们终究不再是?浮岚同窗。
一个身为东幽老祖,另一个则是?血洗九州的魔头?。
裴烬说得没错,他们之间不该谈苍生。
下一瞬,金光彻底将司槐序的身影湮没,点?点?散去,天?尊像内重新归为一片黑暗。
天?尊像外,动静却陡然激烈起来,仿佛同时有无数恶兽破开?水面,直扑过来,温寒烟几乎能够听见榕木人癫狂的咆哮声。
一阵又一阵的轰鸣闷响此起彼伏,不知过了多?久,天?崩地裂的动静才逐渐平息下来。
温寒烟自内而外一剑斩碎天?尊像,眼前一片刺目的金光,宛若天?光坠落人间,她被刺得下意识闭上眼睛。
啪嗒。
宛若落雨声坠在耳畔,光线逐渐淡下去,温寒烟艰难睁开?眼睛,警惕抬眸看向前方,神情却陡然凝固在了眉眼间。
整个三危堂几乎已被夷为平地,有人化灵为掌轰然压下,周遭地面深陷而下,唯独天?尊像旁三寸之内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崩碎的地面间染着暗红色的血痕,血痕在一片狼藉之间绵延绘制成一道精细玄妙的大阵,血液深入土壤,几乎笼罩了整个东幽。
一棵参天?巨树根茎深深没入土壤,巨大的荫庇遮天?蔽日,在苍穹之下绵延伸展,枝木连成一片屏障,之上是?无数张凸起的人脸,正是?方才作乱的榕木人。
他们方才状若癫狂,张牙舞爪,如今却像是?被困在了这一棵参天?古树之中,每张脸都僵硬青白,闭着眼睛,宛若回到母体的孩童,安宁陷入了沉睡。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声消弭殆尽,东幽仿若一座死城,温寒烟缓步向前,看见榕木前立着一道身影。
司槐序墨发散落,顺着重力?垂落在脸侧,衬得肤色更加惨白,没有半点?血色。
他周身没有伤痕,只安静地站在原地,低眸凝视着榕木的方向,仿佛一尊雪色砌成的雕像。
早已没了呼吸。
不知是?否她靠近时扬起一阵微弱的气流,抚动司槐序垂落的睫羽。
自那一处开?始,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宛若清透轻盈的羽毛,一片片凋落随风逝。
灵光散入风中,空灵至极,染着几分凄艳的美感。
温寒烟身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呼吸乱了一拍,肩上落下一道带着体温的轻拍。
裴烬的声音落下来,辨不清情绪:“羽化登仙,于他而言,未尝是?一件坏事?。”
温寒烟摇头?:“登仙需经历九天?重雷。”
这并非登仙,只是?归仙境大能陨落之时,天?道留下最后?幻梦般美好的慈悲。
裴烬看向湮灭的灵光,最后?一枚光羽散去,宛若人间初春落的一场雪。
雪在空中纷纷扬扬飘荡,落在鲜衣怒马少年人生动的眉目间。
“你们说,这一年的浮岚魁首会?是?谁?”
“当然是?司槐序了,历年魁首向来都是?东幽司氏中人,东幽司氏可是?四大世家之首。”
“他们家族戒规森严,整日除了修炼还是?修炼,血脉又极精纯,历任家主连结道侣都要去司星宫占一卦,没什么道理输给别人。”
“要我说,裴烬也?有可能!听说裴氏三十六秘术厉害得很,他要是?真出手,咱们谁能拦得住?恐怕来讲学的那些大人物都头?疼。”
三三两两的议论声被一道冷诮的声音打断。
“裴氏三十六秘术?那算什么。”
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缓步从阴翳中走出来,不知听了多?久。
“司槐序?!”
“我们方才都是?胡说的……”
司槐序冷笑一声,“东幽血阵平霄夙,可将受控之人置于他们的克星间,使其与自己相斗,兵不血刃,杀无形。既然你们如此爱说话,那便多?说一点?,东幽平霄夙,可否克裴氏秘术?”
“当、当然!”
“绝对没问题!”
“裴氏哪里是?司氏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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