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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的剑意交织成绵密的剑网,顷刻间四散震荡开来。

所过之?处天崩地裂,碎石乱尘飞溅,先前毫发无损的榕木气根也逐渐显露出斑驳划痕。

温寒烟一踩石块飞身而上?,手腕翻转,昭明剑刃勾动气流,如雷霆般直直刺向云澜剑尊。

这是潇湘剑宗剑法第一式,绕惊枝。

也是她拜入云澜剑尊座下,习得的第一式剑法。

温寒烟剑招一出,旁人还未看出多少门道,空青和纪宛晴同为潇湘剑宗弟子,一眼便看出她使的这一招,竟然?是最基础的绕惊枝。

温寒烟这是疯了?纪宛晴简直难以?置信。

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在面对男主这样羽化境的修士时,用这种潇湘剑宗就连外门弟子都会的基础剑招应对?

就像是迎面来了个大力士掰手腕,人家胳膊都有她大腿一般粗,温寒烟竟然?还半点技巧方法都不讲究,反倒只用一根手指应敌比赛。

这不是想不开找死?是什么?

“寒烟师姐!”空青急得恨不得冲上?去?替温寒烟挡一剑,眼下千钧一发,他顾不得其他,即便平日里?再相信温寒烟的决定?,此刻也不敢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他扯着嗓子跳着喊道,“‘绕惊枝’绝对难抵挡下云澜剑尊一击,用最后?一式吧!现下变招还来得及!”

司予栀和叶含煜并非潇湘剑宗弟子,听不明白招式名?,但见空青急得快要?落下泪来,本能?感受到紧绷压迫感,抿唇问:“绕惊枝是第几式?”

空青心神激荡,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第一式。”

他生无可恋,“但凡引气入体,便人人可学,且人人都学得会。”

司予栀脸色瞬间惨白下来。

“温寒烟毕竟是云澜剑尊的弟子,他应当不会如此不念旧情,出手要?她性命吧?”

温寒烟于飞沙走石间疾行数步,身形快如鬼魅,眼睛紧锁着云澜剑尊。

他们终究师徒一场,她一身修为招式,皆是他一手亲自教导而成。

既如此,她今日便将?他教给?她的一切,悉数奉还。

一片榕树叶被剑风自枝头削落,飘飘悠悠坠落下来,还未缀入温寒烟发间,便被浩荡的罡风震碎。

齑粉轰然?散开,星星点点落于少女掌心。

她盯着掌心碎裂的叶片,山风浮动,将?残叶吹得颤抖,她指腹下意识动了动,将?它们包裹在掌中,仿佛这样便能?替它遮蔽些迫人的风浪。

“回神。”

一道声音落下,随之?而来是一抹不轻不重的灵力。

温寒烟手腕一疼,虎口发麻,整个手都不受控制,本能?地松开手。

残叶瞬间被狂风吹开,杳无踪迹。

温寒烟望着它消失的方向良久,扁扁嘴抬起眼。

“师尊……我?好?累,我?不想再练了。”

这时候她刚自高热间恢复寻常,忘记了许多事,心下茫茫不安,下意识将?云澜剑尊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条件反射地流露了些小女儿姿态,放柔了语气,像是撒娇。

“明日再继续,好?不好??”

云澜剑尊负手立于梨木之?下,许多年过去?,曾经新栽的树苗已长成参天之?木,巨大的隐蔽伸展开来。

“剑。”他垂眼扫向掉落在地的木剑,“捡起来。”

语气虽不严苛,却也并不温和。

温寒烟下意识不敢顶撞,委委屈屈地又看了他片刻,见他无动于衷,只好?慢吞吞弯腰,把木剑捡起来。

她已从天不亮练到天降暗,浑身都酸痛得不行,一点力气都没了。

分明大病初愈,师尊却半点也不知?道怜惜她。

温寒烟一边腹诽一边照办,指腹刚触到剑柄,还没来得及抓稳,手腕又是一痛。

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连忙将?手收回来吹气,木剑应声坠地。

“好?疼!您看,我?的手都红了,师尊,您为何……”

“身为剑修,连剑都拿不稳,何谈证道。”

云澜剑尊视线在她红肿的手腕上?微微停顿,掩于雪色宽袖之?下的手指轻勾。

木剑悠悠悬浮至半空,绕着白衣少女盘旋一周,落于她被打红了的手心,力道很轻,宛若一片羽毛抚过。

温寒烟眨眨眼睛,怔怔仰起脸看他。

云澜剑尊喉结滑动,无波无澜挪开视线。

“第一式,绕惊枝。”

白衣少女咬牙坚持着刺出一剑,这一剑似是从五百年前的黄昏,划破万千山河岁月,直刺入五百年后?的九玄城。

五百年前连气流都未掀起半分的剑招,今日却几乎勾动利刃般的风卷,铺天盖地呼啸而去?。

纪宛晴一愣。

这当真?是她知?道的那个“绕惊枝”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另一边面如菜色的三人精神一凛,心底冷不丁重新燃起几分渺茫的希望来。

“或许不需祈求苍天,让云澜剑尊顾念旧情,对温寒烟手下留情。”司予栀死?死?盯着不远处。

以?她如今的修为,竟然?完全看不清两人动作,只能?看见两道身影快成了残影,心下不禁一阵惊疑不定?。

云澜剑尊已是羽化境修士,她看不清也便罢了,温寒烟竟然?也如此深不可测。

温寒烟现在竟然?已经强到——面对羽化境修士时,只需要?用最简单的招式,就能?碾压对手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

叶含煜看得也是一阵心潮澎湃。

这便是他不顾一切也要?追随的人,他果然?没有看错人,信错人。

叶含煜几乎无法预测温寒烟的极限,她曾以?合道境修为对上?鬼面罗刹而不落下风,紧接着又尽灭浮屠塔,眼下甚至以?炼虚境界匹敌羽化境剑修。

这世上?仿佛永远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昭明剑撕裂空气,并无过多繁杂的招式,以?摧枯拉朽之?势轰杀而来。

云澜剑尊眼神微变,似是自这一剑中回想起什么,眸色深晦,辨不清喜怒。

“师尊,我?练成啦!”

白衣少女兴致勃勃跑过来,高束于发顶的青丝随步伐摇曳,腰间木剑晃动着,藏不住的雀跃。

“绕惊枝,唔,学会也不过用了三日,算不得太难。”

她笑眯眯凑近过来,见白衣胜雪的男子只双眸轻阖,无动于衷,语气一急。

“师尊,您快看看我?。”温寒烟一边催促,一边从腰间取下木剑,熟稔挽了个剑花,“我?这便演示给?您看。”

“我?在看。”

“真?的假的?”温寒烟伸出左手在云澜剑尊眼前晃了晃,见他依旧闭着眼睛,丝毫没有反应,不信任道,“您不会在敷衍我?吧?”

云澜剑尊眼也不睁,身姿挺拔端坐于原处:“你大可以?试一试,能?否以?剑式触碰到我?。”

“我?才不要?试。”温寒烟抱剑拒绝,“我?又不傻,您如今已是炼虚境修士,我?却只是引灵境,您若想破我?的剑招,连动一动手指头都不需要?……”

“我?不会动用灵力。”

还未说完的话?一顿,少女尾音陡然?拔高,“此话?当真??”

“自然?。”

温寒烟想了想,“那这总该有点彩头才有趣,师尊,若是我?赢了,您该奖励些什么给?我??”

“随你喜欢。”

这么说她可就要?认真?起来了,温寒烟干脆利落,“一言为定?!”

她刚运起剑招,还未出手,冷不丁感觉如岳般的压力砸落在肩头。

温寒烟勉强支撑,双膝却承受不住地自发弯折下来。

既然?决定?了要?赌,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就这么认输。

温寒烟干脆弃了剑招,反手将?木剑插入地面,以?剑撑地,艰难将?脊背挺起来。

浑身却在威势之?下如风雨中飘摇的嫩芽,止不住地发颤,摇摇欲坠。

云澜剑尊手指向下一点,那阵压力愈发沉重,木剑喀嚓一声断碎,温寒烟直直被剑意按得跌倒在地,脸朝下吃了一嘴的尘泥。

她咬牙撑地就要?爬起来,浑身却似是被吸附在地面上?,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温寒烟挣扎几次,气急看向云澜剑尊,“师尊,说好?了不动用灵力,您为何出尔反尔?这是耍赖!”

云澜剑尊缓缓撩起眼睫。

“站起来。”

“您灵力淳厚,我?怎么可能?站得起——”

话?音戛然?而止,温寒烟撑起半边身子,似是不可思议,又活动了一下四肢关节,方才那阵迫人的压力竟烟消云散了。

她一骨碌爬起身,不再说话?了。

云澜剑尊面色不改:“我?并未动用半分灵力,只是剑招之?间相生相克,我?方才所用的‘临风曲’,便是‘绕惊枝’的天克。”

温寒烟瘪瘪嘴,没出声。

“今日便教你,斗法时瞬息万变,需戒骄戒躁,慎终如始,学得会灵活变通。”

记忆中的威压如狂潮般席卷而来,压得她脊背不自觉弯折下去?,就连扑上?面门的罡风都刺得人脸颊生疼,仿佛要?撕碎她,将?她吞噬入腹。

温寒烟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不闪不避迎上?去?,身形陡然?极速掠向高出,再次凌空斩下一剑。

“‘临风曲’我?也已经学会了。”

白衣少女身形更抽条拔高了些许,脸颊上?的婴儿肥减淡了几分,秀丽精致的五官逐渐长开。

这一次她学乖了,不再像先前那般横冲直撞,跃跃欲试地分享她的成果。

“师尊。”

温寒烟情绪比起幼时收敛了许多,言简意赅,单刀直入,“您这一次不如直接告诉我?,什么招式克制这一招‘临风曲’。”

白衣墨发的男子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桌案上?香鼎间冷香袅袅,模糊了他疏寒的脸廓。

“只知?投机取巧,捷径以?行。”

云澜剑尊睁开眼睛,“若我?今日不在你身边,与旁人斗法时,你也要?如此去?问?玩心计、耍小聪明,于你堪破大道而言毫无裨益。剑道之?妙,存乎一心,你自去?将?剑式尽数习得,逐一去?试。”

他最后?看她一眼,撂下一句话?,冷冷淡淡阖眸下了逐客令。

“今日你问我?的问题,届时自然?能?得到答案。”

这时温寒烟惊才绝艳的名?声已逐渐流传整个九州,她心性虽并不高傲,却也有一股子天纵奇才的傲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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