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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她不再多说,转身便回了自己洞府。

云澜剑尊话?说得轻飘飘,可习得潇湘剑宗剑招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放眼整个宗门上?下,寿元耗尽之?时,终此一生也难以?精进之?人也不胜凡举。

温寒烟憋着一股劲,她不愿让云澜剑尊失望,不仅是她想要?证明什么,更是不愿他以?那种平静的眼神注视着她的失败。

他不言不语,不出声怨她,可那种平静之?中的失望,反倒比任何激烈的言辞还要?伤人。

习剑哪里?是什么有趣的事,日复一日,千次万次的挥剑,就算浑身酸痛,灵力枯竭,温寒烟也不曾停下,直到她的身体记住每一个动作,就连微小的角度都不偏差半分。

她逐渐察觉到规律。

潇湘剑宗剑法以?快著称,其中招式延延不息,衍衍相生,不息不灭。

第三式临风曲极沉极烈,第六式南州雪便极轻极盈。

南州雪可克临风曲。

眼下距离她问出那个问题,已过去?十年。

云澜剑尊并未说错,她当年问出的问题,在某一个瞬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答案。

“师尊,我?知?道答案了!”

温寒烟在云澜剑尊洞府外停步,层层叠叠的浮云随着她的靠近而自发散开。

她大步走进去?,在悬垂的飞瀑之?下看见她想找的那道身影。

“我?不仅知?晓南州雪能?够克制临风曲,还知?道什么能?够克制南州雪。”

温寒烟按剑翻腕,一道清丽剑意自木剑顽钝的剑尖斩出,一剑斩断了流水。

“是第五式,清夜辰。”

温寒烟反手收剑,被截停的流水失了阻碍,愈发迅疾得奔流而下。

浪花翻腾,水珠四溅,立于岸边的白衣男子回身望过来。

温寒烟一瞬不瞬地迎上?云澜剑尊视线,唇角忍不住上?扬。

她在等他的夸奖。

这一次,她做得总该没有哪里?错漏,当得起他一个“好?”字。

随着时间流逝,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僵硬。

云澜剑尊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他眼眸乌沉沉的,这样专注凝视着她的时候,给?她一种被吸入某种漩涡之?中般晕眩的错觉。

温寒烟愣了愣。

那道令她莫名?不安的视线恰在此时挪开,宛若从未停留过。

“过来。”

温寒烟抿抿唇角,安静走到云澜剑尊身边。

他眼睫低垂,声音低冷,“坐下。”

温寒烟乖乖照办,又听他吐出四个字。

“闭眼,静心。”

飞瀑水流声潺潺,空气里?仅余哗啦啦的水声,再无其他。

云澜剑尊目光落在悬河水幕之?上?,水雾袅袅散开。

太静了,他再次垂下眼,少女似乎这些日子来实在太累,已靠坐在石块边睡着了,头一下一下地向下点。

他衣袖方动,她于睡梦之?中挣扎着伸出手来,轻轻落在他袖摆间,扯住。

少女纤细的身影在这一刻,似乎与许多年前蜷缩在床边抽噎不止的女孩,严丝合缝地重合。

只是那时她泪眼朦胧,五官尚未长开,身形也极小,哪怕踮起脚也只堪堪到他腰际。

眼下她已玉立亭亭。

云澜剑尊眼神渐深,目光在少女安稳的睡颜上?一寸寸抚过,最终定?格在她拉着他衣袖的指尖。

他平时很少这样专注地看她,更从未这样看过旁人,眼下似是要?将?平日里?克制的一切加倍弥补。

又像是随着日落西沉,有什么深掩在心底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云澜剑尊注视她良久,久到暮色四合,天光陷落,才屈指弹出一道安魂法诀,柔和托住她没有支撑的下巴,让她睡得更沉。

绚烂的灵光坠落下来,与少女雪白的衣裙逐渐融为一体,随着她的呼吸起伏闪烁着莹润的光晕。

不该对她有这样多的关注的。

但或许是她举目无亲,他总会多注意她几分。

逐渐多到超过了一个界限。

云澜剑尊指尖蜷了蜷,一大片柔软纯白的衣料交叠在一起,仿佛在他眼睛里?逐渐融化,再也辨不清属于谁。

山风浮动,梨木簌簌飘摇。

梨花翩然?而坠,落了他满肩。

纯白的梨花逐渐染上?血色,凤凰花被剑风撕碎。

纪宛晴已经快要?看不清战况之?中两道残影了,但这不妨碍她看出云澜剑尊那一招清夜辰。

她本来也不是修仙的,占着个壳子半吊子而已,本应是看不出什么招式玄妙的。

但清夜辰不同,这一招对她来说印象太深刻了。

在原著里?,清夜辰几乎是女主受虐大几十万字之?余,唯一的高光。

潇湘剑宗剑法虚无缥缈,有攻有防,清夜辰虽只是第五式,却几乎是个六边形战士,进可攻退可守,爆发极快,收效甚高,堪称最强横无匹的剑招。

大结局云澜剑尊和反派魔头裴烬殊死?斗法,两败俱伤之?际,女主就是靠着这一剑,手刃魔头,走上?人生巅峰的。

纪宛晴唇角动了动,有点不忍地挪开视线。

虽然?不知?道为何与白月光有关的剧情,崩塌成了这样,但她丝毫不怀疑——

温寒烟彻底完蛋了。

另一边,空青简直像是第一次认识潇湘剑宗剑法。

剑法七式,能?尽学之?者,潇湘剑宗上?下百不得一。

他从前只知?道一一学会了,甚至还因此而暗中得意,眼下才恍然?意识到,剑法间相生相克,变化万端。

起初空青只是担忧温寒烟安慰,但越是看便越是入迷沉浸,繁复剑招映入眼底,莫测变幻,丹田处竟隐隐开始躁动沸腾起来。

剑意精深玄妙,他不过是在一旁观战,竟是要?突破了。

空青心底一喜,若他此番突破,能?帮到寒烟师姐的地方便更多。

他也不再是他们之?间修为最低的那一个了!

空青心神一动,再次回过神来时,陡然?瞥见清夜辰凌然?剑光斩落,眉目间的喜意瞬间散尽了。

“寒烟师姐!”

他下意识往前冲,被叶含煜和司予栀一左一右拽了回来。

“你突然?大惊小怪什么?”司予栀盯着他,语气故作轻松,神情却半点也不轻松。

“清夜辰很难找到克制之?法。”空青眼尾通红,“唯有第七式可能?能?够勉强抗衡。”

但他没有说的是,第七式的剑诀繁杂,虽然?是剑威最为强横的最后?一式,可同时也是潇湘剑宗剑法之?中,出招耗时最长的一式。

一旦出手较清夜辰相比更晚,便称得上?胜负已分。

虚空之?中,两道流光疾速汇聚,短短瞬息之?间,几乎已经撞击在了一起。

气浪轰然?震荡开来,雪亮的剑光一阵盛过一阵,将?天幕映得亮如白昼。

空青死?死?盯着那处攀升的剑光,光线太过刺眼,他什么也看不见,眼睛也被刺得酸涩疼痛,他却还是执拗地看着。

晚霞漫天,沉郁的色泽宛若血河反照,剑光却极亮,也极冷。

在一片空茫之?间,一道身影陡然?破开云海。

空青眼睛突然?睁大,又盯着那道身影看了良久,心头涌上?一股难以?置信的狂喜。

“寒烟师姐!”

温寒烟脚踏剑光飞掠而来,碎发被气流拂动,露出那双极冷静的眼睛。

遇上?清夜辰,想必十名?潇湘剑宗弟子之?间,至少有九人选择以?第七式应对。

这看似是唯一的出路,实则不然?。

温寒烟足尖一踩榕木树顶,自昭明剑上?翻身而下,一把握住剑柄回身刺出一剑。

清夜辰因快而立于不败之?地,那她何必与云澜剑尊拼速度。

世上?至动至静,谁人能?分辨孰强孰弱。

以?柔克刚方为正道。

潇湘剑宗剑法在灵台之?中运转,周遭轰鸣宛若在这一刻倏然?一静。

就连凤凰花飘落的弧度,都仿佛静止。

万物收歇。

第二式,山雨歇。

时间的流速似乎在这一个瞬间里?,无限地放缓,温寒烟甚至能?够看见云澜剑尊衣袂飘扬时,在空气中留下的痕迹。

她要?赢。

潇湘剑宗的确教会了她许多,但无论是落云峰还是云澜剑尊,向来只教她如何变强,如何顺从,如何听话?,却从未教过她怎样做自己。

温寒烟曾经以?为,想要?赢,便要?做最强的那个人,做九州第一的剑修。

只要?她比所有人都要?强,她怎么会输。

离开潇湘剑宗后?,她才渐渐意识到一个残酷却现实的真?相。

没有人可以?永远强过任何人。

她首先该学会的,是等。

等待敌人露出破绽。

无论何等修为,但凡出手,便一定?会有破绽。

快,也同时意味着以?攻代守。

破绽全开。

她只需要?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温寒烟催动踏云登仙步,身形再一次暴起。

她眼下不再求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