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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象每一次皆不同。

天象竟在变化。

一日之前,于象征着裴烬那颗星辰之上笼罩的迷雾尽散。

千年?困死之局,今日竟显露出一线生机。

玉流月从未想过?,命数也是会变的。

她转身便往外走,她一定要?在山门前等,等一个答案。

“宫主!”恭和?拦住她,“这些事情,您不应该再插手了。”

说着,他声音愈发低下去?,尾音染上几分哽咽,“不然,恐怕您也要?像流华宫主那般,红颜薄命……”

玉流月坚定摇头:“流华的遗愿,我定要?完成,这也是我这千年?来苟活的唯一诉求。眼下,流华的占言已成真大半,既然我们?已寻到出路,我决不能让她失望,更?不能让我这么多?年?的等待落空。”

最终,她当真等到了山门下相携而来的两人?。

如此,便足够了。

星月璃闪跃的光辉落在玉流月面上,她的视线漫无目的望着漫天星辰,仿佛看见了很久很久的将来。

“她必须要?去?即云寺看一看。”玉流月轻声道,“这是最后一步。”

自?始至终并未开口的恭顺这时冷不丁出声。

“您为何?不告知?她云风的事?”

玉流月似乎并不意外他会有此一问,闻言轻笑,意味深长。

“天机不可泄露。”

她调息片刻,已恢复了不少气力,在恭和?恭顺搀扶下起身。

还?有一件事,等着她去?做。

*

温寒烟自?禁制间?缓步而出,司星宫浮于天际之间?,立于宫阙边缘,宛若置身云海。

属于羽化境修士的神识逸散而开,辽阔的空间?瞬息映入眼底,枝叶的每一次摩挲,新叶的每一次破土,在她眼底皆清晰可见。

不多?时,温寒烟便感知?到空青几人?所在的方位。

昭明剑自?发出鞘,在她身侧盘旋一圈,悠悠然落在脚边。

温寒烟一跃而上,御剑破空飞掠而去?。

她心下挂念空青几人?的安危,心绪却在浮动的风间?并不平静,宛若即将滚沸的水。

幕后之人?究竟是何?人?。

是云风?

尽管看上去?似乎已板上钉钉,证据确凿,可温寒烟心底总莫名感到几分怪异之处。

有些地方对?不上。

巫阳舟临终之时,艰难挤出来的那个音节,分明同云风几乎并无半点联系。

亦或是说,她对?云风的了解过?少。

思绪陡然被猛然扑来的一道身影打断。

“温寒烟,你总算想起我们?来了?”

司予栀整个人?都?挂在温寒烟身上,她身材纤细,本没多?少分量,可惯性太强,温寒烟被她扑得向后一步,足尖一转稳住身形。

下一瞬,司予栀便被一只手从她身上撕下来。

温寒烟抬眸,红衣墨发的英俊青年?一只手拎着司予栀后领,一边艰难地克制着她张牙舞爪的挣扎,一边朝她微微颔首:“前辈,事情处理完了?”

温寒烟点点头,在司予栀从“放开本小姐”发展到“我们?东幽和?你们?兆宜府势不两立”的叫嚣声中开口:“我来看看你们?。”

她转头四周扫视一圈,“叶家主已经离开了?”

“刚走不久。”

温寒烟停顿片刻,看向空青。

白衣俊秀的青年?仗剑立在最后面,桑树的阴翳垂落下来,他半张脸都?陷落在阴影里,阴晴难测。

温寒烟微微蹙眉。

叶含煜一只手拽着挣扎不止的司予栀,大步上前推了空青一把?:“想什么心思呢?怎么魂不守舍的,看看是谁来了。”

他这一拍,像是将一个睁着眼睛沉睡的人?拍醒了。

空青身体倏然一震,抬起头来看着温寒烟:“寒烟师姐。”

他只是唤了一声,声音不算大,也没多?少亢奋的情绪,更?是一步都?没挪动。

见空青这副反应,司予栀一时间?也停止了挣扎,就着这个挂在叶含煜手上的姿势,狐疑看过?去?:“你怎么回事?”

她半信半疑地问,“从前温寒烟一出现,你不是早就像兔子一样跳出去?,恨不得跳到她脸上去?,比谁都?积极吗?”

这句话不知?那一处说得不好,空青原本定定站在树下,闻言猛然转过?身走了。

“哎,你——”司予栀一愣。

叶含煜走了一步,又?停下来,把?司予栀撒开准备重新追过?去?。

温寒烟拦住他。

“算了。”她看着空青离开的方向,“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温寒烟知?道空青不喜裴烬,但在她起初将裴烬带离寂烬渊时,她也没有预想到,事情有朝一日会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

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如今无论是空青还?是裴烬,于她而言都?是重要?的人?,她不能为了谁而去?舍弃另一个人?。

便暂且让空青冷静一番,待他平静到足够听得进话,她自?然会去?找他把?一切心结都?说个明白。

空青沿着山间?小径一路向前走。

他心底到底还?是过?不去?,但并非怨恨寒烟师姐。

他只是觉得……

他只是跟自?己过?不去?。

空青一路沉默,行至一处,脚步猛然一顿。

他冷冷抬起头。

山路尽头,一道锦衣华服,玉冠束发的青年?凭风而立。

他袖摆被山风鼓动猎猎狂舞,金丝压的莲纹宛若活了过?来,栩栩如生地动起来。

许是察觉到空青的视线,司召南慢慢转过?头来,露出一抹斯文温和?的笑容。

“空青?”

他满头墨发只以一根发带松松垮垮系于肩头,随着转身的动作被风吹得飞扬而起,“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你怎么在这?”

空青脸色原本便不好看,闻言直截了当铿然拔剑,鸿羽剑撕裂空气,直指司召南心口。

“不对?,应该是你竟然还?敢来?!”

剑风呼啸而来,司召南笑意却变也未变。

就在鸿羽剑尖抵上他衣料,即将穿透华服刺穿他的身体时,他才不紧不慢伸出两根手指。

只是两指,便轻而易举地截断了鸿羽剑的攻势。

潇湘剑法灵动缥缈,讲究快而精准,空青一击未成,当即凌空旋身一扭,就着司召南这一动作暴露出的破绽,以一种极为刁钻诡异的角度再次刺出一剑!

司召南看似动作不疾不徐,速度却很快,并指化掌,手腕翻转,轻而易举再次拦住他的剑势。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应当还?算不错。”司召南微笑道,“可你我阔别已久,今日难得重逢,为何?你却不能听我多?说几句,偏要?同我大打出手?”

空青分毫不管他在说什么,一剑未中,便再来一剑,简直杀红了眼,虚空之间?剑光交织成一张绵密的剑网,兜头朝着司召南笼罩而下。

“你居心叵测,恣意践踏旁人?信任,此刻竟还?拉的下脸面同我谈交情?就因?为你那该死的香囊,险些害死我,更?是险些害死寒烟师姐!”

空青双手握紧剑柄,自?上而下刺出,“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又?何?尝不知?,我这样做,也都?是为了你的‘寒烟师姐’着想?”

司召南眼神微淡,反手一掌拍出。

空青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一阵狂风拔地而起,双脚完全无法沾地,再次落回实处之时,人?已经被掌风击飞数丈开外。

他将鸿羽剑深深插入地面,勉强稳住身形,抬头眼也不眨地提着剑再次攻上来。

“你为寒烟师姐好,便是要?将她害死?”剑风裹挟着空青的厉喝席卷而出,“你是不是当我蠢货?!”

司召南于剑风中抬起眼,向来伪装得极好的纯良面具荡然无存。

他长袖一扫,这一次没有留力,空青整个人?仿佛被一道重锤砸落腹部,他呕出一口血,被掀得倒飞而出,狠狠撞在树上滚落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空青痛得眼前一片模糊,一双锦靴缓缓进入视野,停在他不远处的空地上。

他强撑着想要?爬起来,身体却只能在地面上蠕动一下,又?咳出一口血来。

一片衣摆坠地,似是司召南蹲了下来。

“本不想如此,想要?同你好生说几句话。”他叹了一口气,“疼吗?忍一忍,你情绪太过?激烈,我想,可能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听我说话。”

空青啐出一口血沫:“滚。”

司召南充耳不闻,自?顾自?幽幽道:“我说这一切皆是为寒烟仙子着想,这并不是在搪塞你。你那时被蒙在鼓里,可想必现下你已经知?道了,那个一直跟在你们?身边的‘卫长嬴’究竟是何?人?。”

空青呼吸一沉,冷冷盯着他。

“我赠予你们?的香囊之中,有能够置他于死地的东西,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提早替你们?除掉他。”

司召南伸手去?扶他,微笑道,“况且,寒烟仙子现在,不是毫发无损吗?”

“滚开!”空青一把?将他推开。

他抹去?唇畔血痕,支着鸿羽剑摇摇晃晃站起来。

“即便‘卫长嬴’就是‘裴烬’,可他从未害我,更?从未伤害寒烟师姐,反倒是你——”

空青冷笑一声,眸底一片凛冽杀意,“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你的鬼话?即便我不是你对?手,但我若今日破釜沉舟自?爆元神,你当真有自?信能够躲开吗?”

司召南眯了眯眼睛。

空青盯着他,一字一顿,“再靠近,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