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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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于时却仍旧不回头，语气放缓，但没有半点儿安慰小河的意思，“昨天到现在，都有谁联系过你？”
小河更觉得过意不去。王东宁家境不好但一直自期甚高。他在大学里不爱讲话，十分刻苦，成天泡在图书馆闷头看书，要么就在外找各种实习增加履历。同窗这两年，本就不合群的小河跟王东宁相交甚少。毕业后都在北京工作，偶尔发个问候信息。小河对王东宁的评价是：做事不灵活，但还算老实肯干。
听到这一声“嗯”，小河的泪水不由得就溢满了眼，她渴盼着于时能说一句，我有办法。
因元申投资佳品智能，二人过往几个月接触又多了起来。在这次投资上，元申的一个亿在短短几个月内全部打了水漂，王东宁承担的巨大压力可想而知。
“嗯。”于时并不回头，只淡淡回了一个字。
做完笔录后，民警告诉王东宁，他首先要赔偿烤串店的损失，烤串店老板报了五万的损失赔偿款。而且，王东宁涉嫌酒后寻衅滋事，殴打他人，要判处十天拘留，还要看迈克最终的医疗鉴定结果，如果是轻伤以上，还可能有刑事责任，那就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上午去警察局做了笔录。”
民警看看完全傻眼的王东宁，补了一句，“除非—”小河站起身，“除非什么？”
小河进门，看到的是于时的背影，他背向小河看向落地窗外，看起来余怒未消。
民警看看小河，努嘴向龇牙咧嘴地似乎疼痛难忍的迈克，“除非受害者程迈克不予追究责任。”
迈克向小河递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民警说完，推门而出，给三人一个小时协商解决，若协商不成，就按照正常程序走。
江小河看着忿忿不平的迈克，本想多安慰下他，却听到背后于时的招牌男中音：“小河，你进来吧。”
小河左看看迈克，右看看王东宁。事情因她而起，如果没有元申投资佳品智能，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场景并不少见。曾经有投资经理在项目讨论会上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也讲不明白一个案子，被于时当场通知“你明天不用来了！”，直接炒掉。这两年，于时连着踩住了几个风口，投资的案子发展迅速，脾气也日益骄盛。
她拉着迈克走到问询室的角落，小声问迈克：“烤串店的损失我来陪，咱要不别追究王东宁了？他现在也很惨——”
迈克跟于时过了一遍跟进项目的财务模型，被于时连续几个问题问住。
“怎么可能？”迈克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你看看我？谁是真惨？我马上就要丢饭碗了，今天又平白无故被这个傻逼一通打，还好我福大命大，如果真砸了头，我今天可就挂了—不可能！甭想！”
“就纠结那些个没用的过程，”迈克对于时的批评很是不以为然，气恼得鼻孔冒烟，“说我财务模型的数字不够solid，＇Driveforshow，puttfordough＇，懂不懂？过程为结果服务，推杆进球才重要。”
王东宁蹭地一下跳起来，指着迈克和小河，“可耻！江小河，我王东宁哪儿招惹你了？啊？！我们投资了一个亿在你的这个骗子项目上！你还设计什么投资路径？！骗子！世纪资本都是骗子，你们和张宏达、于时，你们全是骗子！三个月，一个亿啊，一个亿全部打水漂！我——我——咳咳咳！”
会议室里的迈克手忙脚乱地将几乎被甩到脸上的报告收齐，缓缓站起身，推门而出，晃晃悠悠，一屁股沉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王东宁气得直咳嗽，半天说不出话来。
于时看问题一针见血，驳斥人不留情面。世纪资本的投资经理们都以能在项目讨论会上顺利回答于时的提问为荣。而高傲如于时，从来不屑于跟任何人解释他判断的逻辑，只讲自己的结论。
民警在门外敲敲门呵斥，“小点声儿，吵什么吵？商量好了吗？！”
小河听不到二人的交谈，只见办公室中的迈克的头越埋越低，于时腾地站起来，将面前的报告甩到迈克面前，纸张散落一地。
迈克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抬头对王东宁说：“二十万。王东宁，赔我二十万，我直接撕掉这张医疗诊断证明，一笔勾销。但烤串店赔偿款你也得出，一来是你先动的手，二来江小河已经够惨，男子汉不能让人家一个女生出这钱。”
迈克麻溜地从工位上抱起电脑，翻出打印好的报告，随于时进了他办公室。
“二十万？！”王东宁腾地站起来。
于时正在工位间指点员工工作，见迈克走进来，甩了个冷脸，让迈克马上进他的办公室，汇报一个跟进了很久的项目。他又看到随迈克进门的小河，缓了脸色，放低声音，“小河，等我下。”
对王东宁来说，这是一笔巨款。在北京工作这么久，因为要贴补老家家用，今年整三十的他才刚刚攒够东五环一套小两居的首付款，几周前他刚刚交了房子的定金，这几天正在办银行按揭贷款。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太阳孤零零挂在空中，颜色浅而淡，令人倍感压抑，东三环的鳞次栉比的高楼楼顶都在尚未消散的雾霾之中若隐若现，好似一个大个子，却没了人头。
“你可别说你拿出不来啊？你连这点钱都没有，我可不信！”迈克激他。而且对于迈克来说，他真不觉得这是个天文数字，却居然让王东宁脸色都变了。
三人同一趟电梯上楼，相对无言。
王东宁咬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们两个出去一下，我打个电话。”迈克、小河照办。
在停车场排队进闸，前车正是唐若那辆娇俏的宝蓝色Z4。唐若在后视镜也看到了迈克和江小河。
十分钟后，王东宁让迈克和小河进去，瓮声瓮气地说：“银行卡号码给我。”几分钟后，迈克的银行卡里到账了整二十万。迈克的赔偿解决了。
中午，小河和迈克回到世纪资本的办公室楼下。
给烤串店的五万赔偿款，小河坚持由她来承担。三人协商解决完，走出派出所。
当务之急，保住佳品智能。
王东宁求助的人，是吴跃霆。
驶入了东三环，熟悉的拥堵和繁华将小河拉回到投资人状态。张宏达已然离去，还有佳品智能这块牌子，公司的几百号人，人走了，公司不能亡。昨天虽没在电话里与于时碰上来龙去脉，但她相信于时断不会让佳品智能倒闭。
吴跃霆是如何发家的，在业内一直是个谜。他对外的正式头衔是合融财富管理公司的董事长，是各地金融管理机构的座上贵宾。合融财富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账面资产几十亿是有的。但是，据说此人真正的财富远不止这些明面儿上的资产。他手段广大，精于资本运作，白的黑的都是一把好手。
偏偏小河一声不吭，滴泪不落。
吴跃霆本来跟王东宁并无交集，在一次投融资论坛上，吴跃霆是发言嘉宾，王东宁去换了名片。吴跃霆这业内风云人物，却对王东宁似乎青睐有加，后来吴跃霆去一些酒水饭局也会叫上王东宁，王东宁受宠若惊地跟着去结识大佬。这
迈克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早没了头绪更不知如何安慰小河，“小河，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啊，小河，哭出来就好了。”迈克伸手拍拍小河。
样一来二去，王东宁跟吴跃霆走动颇勤。
这么一家声誉正旺，刚刚拿到一个亿融资，筹备上市的业内翘楚创业公司，一夜之间，仓库起火，创始人跳楼。
情急之下，王东宁只能求助“有钱的朋友”吴跃霆。
从警察局回程的小河眼圈红红，却流不出一滴泪。警察告诉她，张宏达这段时间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她却对此一无所知。她更没办法原谅自己：他患上抑郁症，我却与他疏于联系。我见了他最后一面，他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出来，我却蠢到去劝他重整旗鼓，我真蠢！我该死！这是濒死的人啊，如果我能让他把话说完，如果我能让他哭一场——他就不会死——我是有机会留住他的生命的——
这点钱对吴跃霆来说不过一场牌局输赢而已，电话中吴跃霆语重心长，“东宁啊，佳品智能的事情已经搞得满城风雨。水逆之年要万事保平安，不可轻举妄动啊！”
张宏达，这个活生生的人，死了。
王东宁只恨自己太鲁莽，垂头丧气，“吴总，今年我是真不顺。自从周维升职到副总之后，梁稳森梁总就把我们投资线的汇报从彭大海彭总转给了周维。我们这些跟着彭大海久了的人，到周维那儿真是事事不顺。”
做过笔录之后的她浑身空乏，当在笔录末尾签字按手印的时候，她再次告诉自己：这一切是真真实实发生的。小河回想着来龙去脉，却摸不到头绪。
离开派出所的王东宁又打电话向吴跃霆道谢，“吴总，钱我晚一些还给您。将来用得到我的地方，您尽管安排。”
迈克担心小河，一大早赶到小河家里接上她，陪着她去警察局做笔录。
吴跃霆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唉，跟我就别说谢了，谈什么还钱呢。你是有才华的人，要珍惜自己的才华，要做大事，要能忍旁人不能忍之事。”
雾霾像干燥的灰纱笼罩天际，蒙住了白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味道。人们带着大口罩，行色匆匆。
“还要防小人！”王东宁加上一句。在他的“防小人辞典”里，包括了周维，现在也包括了江小河。王东宁的心里有一本账，谁得罪过他，谁藐视过他，他都会在这小黑本上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有谁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都可能让他思量许久，他会反复琢磨这句话背后对他的不恭，然后把这个人记上小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