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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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瑞回过身,便看到一只黑色的布靴踩在了他的衣摆之上,徐韶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看来,张同窗是决定好了。”
“啊!”
张瑞吓得肝胆俱裂,随后使出吃奶的力气,不顾自己被撕碎的里衣,惊惶的爬到房间的角落,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徐韶华挑了挑眉,他倒是不知道几时有这么吓人了。
可方才徐韶华的字字句句直击张瑞的心理防线,若说许青云的权势让他敬畏,那么这一刻徐韶华的智谋则让他的惊惧交加!
在此之前,他从未与徐韶华深交,可是他却能在字句间让自己毫无退路,甚至,甚至他还知道了大人的存在!
张瑞惊魂未定的看着徐韶华,惊叫着:
“别,别过来,我,我想,我好好想!”
徐韶华不语,张瑞露出了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低道:
“我愿意,我愿意向,向县令大人自首。”
他别无选择,甚至他隐隐预感,若是他执迷不悟,定然比被大人杀死还要痛哭百倍千倍!
徐韶华听了这话,却不见喜色,只是道:
“既如此,还需张同窗将你,以及你替他所做的种种恶行写下来。如你那日那般诬陷我的手段,那样熟稔……不是第一次吧?”
张瑞的瞳孔又是一缩,口中泛起苦涩,他,他什么都知道!
徐韶华扬声让徐易平取来了笔墨,徐易平看着张瑞狼狈的模样,忙将人扶起:
“二弟,你们这是怎么了?就是有什么,他如今身子不好,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徐韶华这会儿只是背脊笔挺的坐在桌旁,双手扶膝,听了徐易平的话,他道:
“大哥,这次县试我被人构陷舞弊。”
“那个人,便是他。”
徐韶华这话一出,徐易平直接撒了手,原本好容易站起来的张瑞直接狠狠的摔了下去。
“什么?!我杀了他!”
徐易平说着抄起一把凳子,便要砸下去,但怎么也砸不下去,他抬眼看去,才发现那椅子被徐韶华用一只手按着:
“大哥莫气,他正准备向县令大人自首,此中牵扯颇大,莫要为他脏了手。”
徐易平不过须臾,却已经双目赤红,但听了徐韶华的话,还是慢慢放下了椅子:
“好,我听二弟的。”
张瑞艰难的爬起来,在徐易平杀人的目光下,瑟瑟发抖的写着什么,他这一写,竟是写到了连覆下考。
天色昏暗,屋子里点上了油灯,张瑞这会儿浑身酸疼,可是他不敢停。
他也曾想要在自首书为自己的罪行遮掩一二,可是每当他有那样的念头时,徐韶华那双的眼神便会从他身上滑过,让他丝毫不敢隐瞒。
“华弟——”
安望飞一回来便看到徐易平房间的灯亮着,估摸着徐韶华便在此处,随后便推门而入,随后便看到面色煞白的张瑞坐在徐韶华兄弟二人中间,被徐易平用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写着什么。
而徐韶华倒是端坐如钟,只是眸底一片寒意,唯有看向安望飞时,那寒意才渐渐散去。
“我在盯着他写自首书。”
徐韶华简单的说着,安望飞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自首书?写了这么多?”
安望飞看着桌子上那已经有一寸厚的一沓纸,不由得好奇看了一眼,只是一页还未曾看完,他便拍案而起:
“好你个张瑞!你如今不过二十又五,竟已经害了这么多人!”
那纸上,乃是这些年张瑞为许氏一族及不少投靠许青云的学子所做的种种恶事,包括且不限于构陷学子,栽赃嫁祸,痛下杀手等等。
最早,竟已可以追随至七年前了。
安望飞一页一页的看过去,他不过是一寻常人,待看过半,竟是不由得落下泪来:
“这,这哪是什么自首书?这明明,都是那些学子的血与泪啊!”
张瑞身子颤了一下,将自己最近做过的恶事写完,终于落下笔,他有些讨好的看着徐韶华:
“徐,徐同窗,我,我写完了。证据,证据在我,我家桐树,桐树下东三尺的箱子里。”
安望飞用凶狠至极的目光看着张瑞,袖中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安望飞一个置身事外之人尚且如此愤怒,又何尝那些原本的事主呢?
张瑞顶着安望飞的目光,不觉有些瑟缩。
“华弟,他该死!”
安望飞看向徐韶华,激动的说着,没有谁比他懂求学之难,他曾忍下百般欺辱,只为能踏上科举之路!
而那些被张瑞所害的学子,他们读书又何尝容易?
可全部都因为张瑞的一己之私,化为泡影,简直可恶可憎!
徐韶华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的,望飞兄放心吧。”
而一旁的张瑞听了二人的话,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哆嗦,随后,犹豫片刻,还是道:
“徐,徐同窗,今日之事,我有一处不明,若你能为我解惑,我,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个……关于你的消息。”
半日过去,张瑞的嗓子已经习惯了疼痛,只是声音变得嘶哑难听起来。
而徐韶华听了张瑞这话,不动声色的摩挲了一下指尖:
“你想知道什么?”
张瑞一咬牙,低低道:
“我,我想知道,徐同窗你如何知道,我娘她,是我……”
张瑞也想不通,明明母亲之死是自己当初一手谋划,可是今时今日,他竟有些说不出口。
徐韶华还以为张瑞想知道什么,只不过,此事如今说起又有什么用,当下,徐韶华只是嗤笑一声:
“你见过哪个冲着灭口而去的杀手杀两个人会用两种手法,他是在玩儿过家家吗?”
徐韶华说着,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张瑞,面色平淡:
“况且,在被人撞破时,不能保证杀死目标便直接撤退的杀手,他还是杀手吗?”
“什么?”
张瑞怔住,突然想起徐易平闯进来的前一刻,那杀手并未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只是做个样子,以及之前他的种种揣测,在这一刻终于凝成了实质!
许青云,是真的要他死!
只有他死了,他娘的死才可以全权栽赃到徐韶华他爹的头上!
而那杀手退去,怕是以为那是他给自己留的后手,怕坏了许青云的事吧!
张瑞摇摇欲坠,但还是在最后一刻扶住了桌子,他看着自己那厚厚一沓的自首书,忽而落下泪来。
他这一生,究竟是图什么?
可安望飞看着他那滴鳄鱼的眼泪,只是撇了撇嘴:
“有什么好哭的?你做了那么多恶事,受害之人的家人应该比你更该哭!少拖延时间,别忘了你答应华弟的事儿!”
张瑞听到这里,终于回过了神,他看向徐韶华,缓缓道:
“徐同窗,以我对许青云的猜测,我怀疑他是想要把你收为己用。
这一次,虽然是我想要让我娘……但,他透出的意思却是要毁了你,但不能让你死。”
否则,这场栽赃不该在县试期间!
张瑞这话一出,安望飞直接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他将牙齿咬的咯嘣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气到极致,胸中那口郁气横在喉头,是发不出声音的。
而张瑞这会儿却没有被安望飞这幅模样吓到,只是兀自道:
“当然,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徐韶华拍了拍安望飞的肩膀,安抚了他一下,随后看了一眼张瑞,淡淡道:
“我知道了,好自为之。”
随后,徐韶华便带着安望飞朝门外走去:
“你还可以休息一夜。”
张瑞怔然,他有些不明白徐韶华这话是何意思。
翌日,是本次县试首次以姓名发案,此次采用长案的发案方式,位居首位者,可称之为案首。
许是因为是县试的结束,今日的鞭炮声提前一刻便响了起来,几乎响彻半个县城,这样称得上盛事的大事,即便地上污泥未干,百姓们也都纷纷乐此不疲的前来探看。
昨日胡文锦一行回来的晚,便不曾上来打扰徐韶华,只是今日发案,他们都很有默契的等着徐韶华和安望飞一道前往。
徐韶华倒是泰然自若,可安望飞眉宇中却藏着郁气,胡文锦见状不由打趣道:
“安同窗这是怎么了?就算是末场考不过我,也不至于这般模样吧?”
安望飞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昨日张瑞的话句句过耳,而他写下的种种罪状更是让安望飞一闭上眼便仿佛又坠入曾经的深渊般绝望。
有那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为何清誉不再!
是以,哪怕安望飞明明知道自己这次的成绩应当不错,却也做不出欢喜姿态来。
徐韶华从旁道:
“昨夜望飞兄做了噩梦,一宿没睡好,倒是让胡同窗记挂了。”
胡文锦听了徐韶华这话,也不再去追问安望飞,只是笑着与徐韶华说起昨日的考题。
徐韶华具都一一回了,那奇妙的数理之法让胡文锦很快便沉浸进去。
而一旁的胡文绣看到这一幕,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总觉得……徐同窗他们似乎瞒着什么。
不多时,众人已经行至发案台下,今日徐韶华他们来的早,故而很容易便到了最前。
很快,两个衙役便开始将纸张糊了上去,只是他们这一次倒是坏心眼的从后往前摊开。
最先出来的,便是本次县试坐红椅子之人,也就是本次县试的幸运儿。
“我中了!”
徐韶华抬眼看去,正是正场与他对面而坐的九十七号学子,看着他欢欣雀跃的模样,徐韶华笑着道了一句恭喜,那学子一脸惊喜的看着徐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