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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三个,领带。

……

拆完五个,他哽住。还是领带。

缪存蹲在他对面,问他:“你喜欢这个绿色的,还是深蓝色的,还是斜纹的,还是湖蓝色的,还是这个暗纹的。”

骆明翰感动到几乎不能言语,哽了一下,才貌似沉稳地说:“都喜欢。”

缪存:“不行。”

“为什么?”

“只能喜欢一条,剩下的要退回去。”

骆明翰:“……”

“很贵的,而且不能退税。”

骆明翰:“。”

make sense。

随手选了条墨绿的。

缪存推给他。

骆明翰问:“不是该说什么吗?”

“生日快乐。”

骆明翰半蹲着,长久地凝视他,脸上浮现出很难形容的笑意,是开心的那种,但混着很久的委屈,和沉冤得雪的释然。

缪存垂着眼睛:“我现在知道那天也是你生日了,明年会给你寄生日贺卡的,上面写法文。”

“你又不会。”

“我去上语言学校,第一堂课就问老师,‘生日快乐’用法文怎么写。”

骆明翰一直笑,但眼眶酸涩,他跪在地毯上,俯身过去抱住缪存。

缪存大概能察觉出他情绪的起伏,但想必那是酒精的放大作用,喝完酒的人总容易又哭又笑,很敏感的。但是,送人礼物也是一件开心的事,缪存从中体会到了那股难以描述的开心。

他推开骆明翰:“骗你的,剩下的是新年礼物,新年快乐。”

“那你不是破产了?”骆明翰感动于他的大方,如同看到貔貅吐金,甚至令他感受到了被包养的快乐。

缪存一歪脑袋:“谁说的,我有钱着呢。”

第二天骆明翰系着那条墨绿色的领带上班了,先问莉莉:“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莉莉把他从头看到尾:“领带真漂亮。”

骆明翰:“跟人力说年底分红系数多加10%。”

莉莉:“!”

菩萨洒金了!

他又问Laura,“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

Laura莫名其妙:“就那样啊。”

痛失薅羊毛机会。

去茶水间晃荡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手执咖啡杯与众人谈天气谈年底度假计划谈新年礼物,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都收到新年礼物了吗?”

“还没呢。”

骆明翰宣布自己获得单方面胜利:“我收到了。”

莉莉不愧是整天琢磨老板的,咳嗽一声笑嘻嘻地说:“老板今天的领带就是礼物吗?好好看哦,审美真好!”

众人恍然大悟,对一条领带极尽赞美之词,要是设计师本人在场估计能当场羞愧社死。骆明翰舒坦了,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收到了五条,”他垂眸一勾唇,谦逊地炫耀:“因为他希望周一到周五都陪着我。”

所有人:“……”

此后一周,办公室里每天此起彼伏的就是

“Eric早啊,领带很漂亮。”

“骆总早上好,今天的领带nice。”

“Morning,新领带不错。”

……后来人力发现我司年终系数超了。

·

数着日子过的时候,就会发现日子越过越快。

一眨眼,就是腊月二八了,喝完腊八粥,家里洒扫一新,便是等待过年的好日子。

骆明翰给假很爽快,别的公司还跟着国家规定工作到大年三十,他们司提前五天就准了假。不用去公司点卯,每天的时间就长了起来,陪缪存画画,开车带他去近郊骑马,跑到山顶喝咖啡晒太阳。

缪存觉得钱阿姨情报有误,因为虽然两人是分房睡的,但骆明翰每天都有理由赖他床上不走,或者半夜摸过来,把人抱个满怀,总而言之,住了这么些日子,每天都在一张床上醒来。

过了腊月二十八,钱阿姨和泽叔以及厨师老艾都告假回家了,骆明翰给每人发红包,心意庄重,每封红包都落款着受赠人的姓名。

老艾终于逮着机会纠错了,笑呵呵地说:“骆总,不是这个‘艾’,是岩石的‘岩’。”

骆明翰问:“岩是多音字?”

“这我也不知道,”老岩笑着说,“我们傣族人不是姓岩,就是姓玉,都是古字,写成岩,读成‘艾’,哎,”他恍然想起缪存,“缪缪先生也是傣族人,应该也有傣姓?那不就是艾存?”

骆明翰愣了一下,隐约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缪存淡淡地说:“没有,不过姓艾也挺好听的。”

骆明翰回过神来:“那不行,那不就不能叫你妙妙了?”

“那就叫存存嘛!”老岩咧着嘴,“存存也好听得很!”

可是他口音重,平翘舌音发得很混沌。

骆明翰的失常只是瞬息之间,他笑了笑,再度以雇主的身份说了几句新年祝福和嘱托,便遣散了三人。

他晚上做了个梦。

梦是那么荒诞且可怕,以至于夜半惊醒,死死地抱住缪存,要从温度和气息来确认,缪存确确实实地在他怀里的。

缪存才是真正睡眠浅的人,一被用力抱住就惊醒了,迷蒙地问:“骆哥哥?”

骆明翰让他枕上自己手臂,另一手臂沉沉地箍着他,不住亲吻他的耳朵和颈侧,几乎没有章法。

缪存被他弄清醒了,迟疑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很奇怪的梦,”骆明翰不愿意回想,不知道是安抚他还是安抚自己,“没关系。”

只是过了五分钟,心口还是惊魂未定的一片冰凉。

于是终究还是忍不住说:“我刚才梦到……其实你早就认识骆远鹤,但把我当成了他。你去法国也是为了他,生日的时候消失,是因为要去给他过生日。梦到你跟我说,”他喉结咽动,脊背上都是躁动焦灼的冷汗,“你看我的每一眼,其实都是在看骆远鹤。”

缪存心里一空,声音里都失去镇定,只是勉强笑了一下:“确实好奇怪的梦。”

要感谢夜色这么浓,他拙劣的掩饰才没有被看穿。

骆明翰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白天听到老岩说的那几句话,好像换成傣族的姓,普通话再不标准一些,艾存就成了艾岑,你记得吗,我之前跟你说过,骆远鹤有个学生,就叫艾岑。”

“记得,你说他是个天才。”

“骆远鹤说的。”

“可是骆老师不是说,我是个完全没有任何灵气,根本不适合学画画的庸才吗?”

骆明翰紧绷的身躯在这句话中松弛了下来。确实,他给骆远鹤看过缪存的两幅画,一个老师绝无可能辨认不出自己学生的作品,画技风格跟笔迹一样无法隐藏,更何况是漫溢的天赋灵气?

缪存漫不经心地说:“要是你的梦是真的就好了,我挺想当个天才的。”

骆明翰心里一紧:“……我不希望你认识骆远鹤。”

“你不是说,骆老师人很好吗?”缪存无声地笑了笑:“你之前还想介绍我给他当学生,可是他不收。”

“我怕你会喜欢他。”

缪存没应声,许久,他掌心贴住骆明翰搭在他腰间的手:“睡觉吧。”

·

家政佣人一走,偌大的别墅就空了,缪存还以为骆明翰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少爷,没想到起来时,却在餐厅上看到了地道的欧陆早餐。香肠和鸡蛋都煎得像模像样,吐司烤得酥脆,培根很香,西兰花的翠绿点缀得恰到好处,奶罐里盛着燕麦奶,麦片是多种谷物和果干混合的。

缪存看他的目光都不对劲了,以为骆明翰是外强中干花架子,直到中饭晚饭骆明翰克制着露了一手,水准直逼高档酒楼的高级料理,一道冰镇蓝莓鹅肝直接把缪存给镇住了。

鹅肝居然这么好吃!

缪存眼里浮现崇拜:“骆哥哥,你好厉害。”

骆明翰想笑:“我今年赚了两亿,怎么没见你说我厉害?”

缪存孩子般的天真:“你都这么聪明了,赚这么多不是应该的吗?”

骆明翰无语,又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那你觉得是骆远鹤一幅画卖一亿厉害,还是我一年赚两亿厉害?”

“骆老师厉害。”

缪存答得不假思索,“因为骆老师的画会是人类精神文明遗产的一个注脚,你只是金融资本家的剥削,马克思主义教导我们……”

骆明翰瞬间头痛:“你考研呢?”

缪存笑着咬了下唇:“好吧,我只是觉得你活得像个少爷,不应该会做饭,甚至不应该会用烤箱。”

骆明翰混不吝:“我妈做饭难吃,我爸半斤八两,剩下骆远鹤生活残废,我家改善伙食全靠下馆子和我。”

缪存:“这是有多难吃。”

碗筷都收拾进洗碗机了,骆明翰回头对他笑了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天……?”

“跟我一起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