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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待要说话。

泓玉冷笑道:“依我看,有问题的是那个将包裹塞给你的女子,哼!你但凡见到稍有三分姿色的女子,就忘记自己姓甚名谁,连爹娘老子都不……”

我叹了一口气,道:“他死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是因为咱们的缘故就好。”

杜杜鸟一听,立刻连声告饶,“泓玉姐,你就饶了我吧。”

他终于打断我,冷冷道:“三天之后,大明湖,哼!他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笑道:“你们继续练剑吧,我进房去休息一下。”

“你有没有看过那个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啊?……那个泓玉和杜杜鸟怎么样了……哦,还有林晚词,南宫俊卿他们……”

泓玉忙道:“容姑娘请便。”

艳少牵着我的手,一路都面无表情地沉默着,不免使我有些不安,便找些话出来说。

静夜无人,皓月流空,初夏的夜风里隐隐有了丝丝缕缕的热气。

暮春明丽的阳光从高不可及的淡蓝天幕上照下来,照着风光旖旎的济南城,照着这座城里闲适慵懒的人们。

再过几个时辰,就是五月了。这个月份对于整个大明王朝来说,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月份。因为明仁宗朱高炽将在这个月的十二日死于钦安殿内。

我高声叫道:“三天之后,你到大明湖找我,记住了。”

然而,朱瞻基是否会相信这一切呢?

艳少忽然冷哼一声,拉起我就往外走,身如幻电。

我暗叹一声,坐起身来,侧头就见窗纸上映着一道淡淡的身影,长袍轻飘,身姿隽秀。

我抢先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负责到底……”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靠在门框上,柔声问道。

沈醉天似要发怒。

“有一会儿了。”他侧头微笑。

我道:“解药在林少辞身上,他刚刚已经走了。”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指尖犹凉,不觉一愣,抬眸看定他道:“出什么事了吗?”

沈醉天转目看着我,道:“容姑娘似乎忘记了一样东西。”

他不答,却伸手递过来一张宣纸,唇角一缕笑意渐生,黑双瞳幽深莫测。

艳少蹙眉道:“怎么?”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唐人的一首诗,便轻声念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沈醉天喝道:“且慢!”

我抬头看定他,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艳少不动声色,淡淡道:“告辞!”

他随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含笑道:“你不是很想知道,那个铁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吗?”

说着手腕一抖,宝剑顿时折为两截,然后,他侧目看着艳少。

我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吃惊道:“难道……就是这个……?”

他神色肃穆地走到大厅正中,沉声道:“此后十年内,鬼谷盟的弟子将绝不踏入中原半步,若违誓言,有如此剑。”

他轻笑一声,应道:“没错。”

我一时不知他想干什么,下意识地握紧艳少的手。

我呆住,忽然灵光一闪。将纸高高举起对着月光细细观察。

终于,沈醉天转过身,自左侧的兵器架上拿起一柄宝剑,“唰”的一声抽了出来,雪亮的剑锋映得他一张容颜越发苍白。

艳少嗤笑一声,道:“这是干什么?”

厅堂寂静,烈日当空,庭前清香四溢,炽烈花事如火如荼,却分明已开到极致,将要萎谢了。

“这张纸肯定有什么玄机?”

曜灵城主仿佛也不能面对那样的目光,微微侧过头去。

“这就是一张普通地纸。”

沈醉天全身一震,俊秀的容颜升起一抹奇异的红,映着春日的阳光,端的是绯丽惑人,一双漆黑明澈的眼眸忽而变得深若寒潭,死死望住自己的义父,那神情酷似一个贫穷孤童被人抢走唯一的心爱玩具。

我侧头看他,不敢置信。“这么多人……就为了这个?”

曜灵城主静默一会,方才缓缓张开双目,道:“额森,我们输了。”

他不语,眸光在月色下越发暗。

沈醉天扶住他的手臂,面白如纸,却紧紧闭住了唇。

我试探道:“汉王必定很生气?”

话音刚落,一道血线喷薄而出。

他点点头,仍然不语。

曜灵城主微微变色,过了一会才叹道:“楚天遥,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本来想从这盒子里得到什么?”

艳少不动声色道:“因为疏狂不喜欢我杀人。”

“一张藏宝图。”

曜灵城主没有应他,注目艳少道:“适才那一招,你的真气若偏左一点,我便……你为什么……”

“啊?”

沈醉天箭一般蹿上前,似乎想去扶他,但终究没有,只是叫了一声:“义父!”

“据说昔年燕王篡位攻入南京,建文帝仓皇出逃,把宫中内库的许多珍宝留在了南京某个地方。燕王接位之后遍寻不着,于是又有传闻说他多次派郑三保下西洋。一是为了搜寻建文帝的下落,二则就是探查这批宝藏。”

曜灵城主的笑声渐渐弱下去,面色由红转白,额头青筋暴跳,高大的身躯隐约晃了晃,好似一柄空空的剑鞘斜倚在虚无的人生边缘。

我听得瞠目结舌,良久才反应过来。“这个藏宝图居然在御驰山庄?”

艳少握住我的手,含笑不语。

他侧目看我,微笑道:“好像是的。”

我干笑道:“看来我这个名字还真是取对了。”

我惊叹失语,呵!难怪大家都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这确实是一笔值得拿性命冒险的生意啊。自古以来,造反闹革命都少不了钱啊,何况是怎么一大笔钱。呵呵!林晚词既有这么大的一个诱饵,这些人哪有不上钩的?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而易举就将天下英豪玩弄于股掌之上,真正是好手段啊。

外面日光明媚,和煦的轻风送来阵阵春意。这两个刚刚还针锋相对的死敌,忽然之间心平气和地谈笑起来,颇叫人有些无所适才。

“照这么说,这张藏宝地图应该还在林晚词手中?”

艳少亦面泛笑意。

“可惜汉王不这么认为。”

他说着大笑起来,极其豪放张扬,一扫适才的低沉阴郁。

“哦,他是怎么想地?”我一语未毕。立刻惊叫起来,“啊?难道他以为是你私吞了-

他道:“这二十多年来,我日思夜想的无非是能在武学上有所超越。如今他既然创出这套剑法,超越二字便难于登天,我索性也不用去想了,岂非就是无忧了吗?”

他不动声色,淡淡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一愣:“为什么?”

我再次失语,静默半晌才道:“换作我的话,只怕也要这么想了。”

曜灵城主沉默地打量着我们,这时忽然说了一句很无厘头的话,他说:“见识过这套剑法,我确实可以无忧了。”

他叹息一声。道:“是啊。我若是早知道盒子的东西。未必舍得送给他呢。”

“绝学无忧。”他低低重复了一遍,沉吟片刻,抬起神光内敛的眼眸看住我,点头道,“好!就叫无忧剑法。”

话音一落,我们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正要推辞,转念想起他的灵慧聪绝,简直通透洞明到令人惊惧的地步,我私心里倒宁愿他蠢笨些的好,当下便道:“老子曾说过,绝学无忧。我看就叫无忧剑法好了。”

两人静静站立廊下,都没说话。夜色宁谧。月色皎洁,清风过处落红如雨,遍布小径,清香靡靡。

艳少忽然看定我,道,“疏狂,不如你来取个名字?”

“你两晚没睡了,去休息吧?”我尽量放轻声音,生怕惊扰了这片良夜。

“这套剑法尚没有名字。”

他微笑道:“我在等人。”

曜灵城主又道:“请教这套剑法的名字?”

我一怔。“谁?”

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早看破这世间没有绝对不败的剑法,虽坦然,却不免怅然。

“林晚词。”

我看着艳少,他毫无欣色,唇角似乎隐有讥诮之色。

“你们约好的吗?”

他看着艳少,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颇有一股意兴萧索的意味,学武之人说出这番话,是有些悲哀的吧?

“没有,但是她一定会来。”

“这等剑法,百年之内无出其右者。”

他淡淡一笑,道,“汉王疑我,不过是当权者的通病,但是林晚词,她欺骗了所有人。呵呵,她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件事还不算完。”

“天下竟有如此精妙的剑法,我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他那苍老浑厚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恍惚有一种悲欣交集的味道。

我笑。“听起来,你很了解她嘛!”他含笑看我,道:“不,我并不了解她。开始,我以为她的目的是要保存御驰山庄,现在看来,似乎并不这么简单。”

此刻,他的脸上有一种极其奇怪的表情,目光茫然而空洞,仿佛一个人所有的记忆在这一瞬间被岁月尽数掠空。他不无悲哀的叹息了一声,悠长而沉重。

我奇道:“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