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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火,明火燃起,烟雾弥漫中,钱衙役念念有词。

“罗姑娘,大人找到你被害的线索了,有请姑娘上堂指证一二……”

说完,他将一块黑布盖在灵位上,见布没有滑落,这才松了口气。

钱衙役忍着心中的俱意,上前两步,双手越过那燃着香火的香炉,将盖布的牌位抱在胸前。

没事没事,有大人保佑他呢。

再说了,这可是积阴德的事。

钱衙役:“罗姑娘见谅,咱们这就启程吧。”

说完,他抬脚率先往屋外走去。

李华贤、林方双:……

李华贤嘟囔:“唉,咱们钱哥跟着县令大人一段时间,是越来越神神叨叨了。”

蓦地,他感觉到林双方拿手杵他,回头诧异道。

“做啥?”

林方双一脸惊恐的示意他看后头的香炉。

只见本该慢慢燃烧的三柱清香,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燃烧,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三炷清香燃尽,只剩光秃秃的香脚……

三根香脚混杂在香炉原有的香脚里,很快就认不出来了。

李华贤:……

是真的有鬼啊!

蓦地的,他觉得周遭一寒。

“快走快走,咱们跟上钱哥。”

……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罗香儿吸溜完最后一抹的香火,青白的鬼脸上是意犹未尽。

实在是太美味了,是炙鸭的味道。

呜呜,真的好香~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香火~

罗香儿脚尖一点,化作一缕幽幽青烟,钻进了钱衙役手中的灵牌下。

因为有黑布罩着,她自身亡后头一次站在这片阳光下。

她听到了鸟儿叽叽喳喳热闹的啼叫,它们在树枝上自由自在又灵活的跳跃嬉戏着。

这是和夜里不同的场景。

呜呜呜~

她真的好想念啊。

钱衙役三人都听到了呜呜咽咽的鬼泣声,一阵寒风吹来,声音模糊散去,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风声还是鬼哭声。

似远还近,若有似无……

众人后背的衣襟都湿透了。

李华贤:“哥,咱,咱们快点吧,大,大人还等着呢。”

因为紧张,向来嘴皮子利索的他都打磕绊了。

李华贤目光瞥过钱衙役怀中的黑布,瞬间打了个寒颤,他连忙将视线收回。

他现在真是菩萨屁股下长了草,慌了神啊……

李华贤:……

呸呸呸!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菩萨没有听到这句大不敬的话!

……

就这样,一行三人快马加鞭,但是他们在村子里耽搁了比较长的时间,最终还是没有赶上老罗和罗明。

……

老罗和罗明来到县衙。

善昌县署是那么的气派,青砖绿瓦,朱门圆柱,宽敞的大门口立两尊威严不凡的石狮子,石狮子张大了嘴,露出尖牙以及内里的滚石。

左边一面牛皮红漆的登闻鼓,就连府衙檐下垂挂的几盏红灯笼,都在昭显着署衙的威严。

这地方,和他们乡间的平头百姓,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老罗抬头看署衙的蓝底金字牌匾,心里有着刻在血脉中的畏缩。

“罗叔,为了香儿,我们可以的。”

罗明冲老罗投以鼓励坚定的目光,老罗深吸一口气。

对!为了香儿!

他一步一顿的拾阶而上,长了褐斑的手,颤颤巍巍的握住鼓槌,握住的那一下,他突然便不抖了。

“咚咚咚!咚咚咚!”

……

附近的百姓侧耳听了下,纷纷放下手中的活。

“是鸣冤鼓,有人敲了鸣冤鼓……”

“走走,咱们看看去。”

……

老罗和罗明被人带着进了大门,绕过照壁,便来到了大门的院落,前头一个宽敞的大厅,这大厅便是署衙升堂的地方。

八位站班皂隶手持长棍,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长棍细细点地,发出威威木击声。

“升堂~”

随着一声升堂,站班皂隶口喊“威武~”

被人带上堂的老罗和罗明,无端的心里一紧。

更加紧张了。

老罗抬头便看到端坐高堂的县令大人。

他惊诧于县令大人居然如此年轻,然而,百姓对官府天然的畏惧让他不敢怠慢的跪了下去。

“大人,草民罗力德有冤。”

他双手往前,在地上磕了个瓷实。

宋延年诧异的看了一眼罗力德,回头却没有看到他吩咐前往大舍村的钱衙役等人。

如今一看,许是两方人马错开了。

宋延年:“老人家快起来吧。”

老罗在罗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因为激动,惧怕,愤怒……等种种复杂情绪而丢失的声音。

老罗拱手,沉声坚定道。

“大人,草民状告富商陈金满的儿子陈辰安欺辱良家女子,致使我女罗香儿惊慌逃跑,失足跌落河水溺亡。”

他身后因为好奇而来围观的百姓哗然了。

“陈家啊~老汉好胆!”

“是啊是啊,这陈家可不是寻常人,听说他的生意做的很大,就是京里都有关系……”

宋延年抬头看了一眼众人,伸手将惊堂木拍响。

“肃静!”

后头的百姓顿时噤若寒蝉,大家伙儿看着上头面若白玉的知县大人,心里无端的生了畏惧。

这小宋大人虽然年纪轻,却颇有威仪啊!

两个站班皂隶拿过两块木牌,木牌上分别写着肃静和回避等字。

“让让,都让让,公堂上禁止喧哗!”木牌将越线的百姓往后赶了赶。

场面安静下来后,老罗继续道。

“草民二告前任师爷鲍钊星贪赃枉法,包庇犯人,草菅人命!”

老罗说完话,似乎是泄了那股劲儿,他又重新弯腿跪了下来。

“求大人做主。”

宋延年看向旁边的衙役:“带被告陈辰安。”

他顿了顿,继续道。

“罪人鲍钊星和陈金满也一并带来。”

衙役领命而去,宋延年看了一眼老罗,让人替他拿了一张座椅。

老罗有些惶恐,“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老汉站着就好。”

宋延年温声道:“老汉昨日一夜没睡吧,您今日就是不来敲鼓,县里的衙役也会找您问话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罗香儿一案,陈辰安确实是疑点颇多。”

老罗惊喜的看向罗明,两人的目光对碰在一起,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出惊喜。

宋延年示意:“罗老伯请坐。”

“大人让你坐你就坐,莫要做妇人姿态。1”

罗明搀扶着老罗,让他坐了下来,他凑近老罗耳边,小声道。

“罗叔,难道早上路上遇到的衙役便是来寻你的?太好了,看来香儿的冤情真的有地方申诉了。”

老罗眼里有泪花:“哎哎!”

不一会儿,陈辰安便被衙役带了上来。

老罗和罗明心里的期望更大了,两人目光炯炯的看向上座的宋延年,在黑底金字的牌匾下,一身官服的宋大人,在他们眼里,便是仙人下凡。

这陈辰安押来的这般快,看来县令大人所言非虚。

宋延年冲老罗点了下头,示意他不要过于激动。

这罗香儿一案,他在拿到卷宗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后来身外身打大舍村经过,村子里的红光若隐若现。

似乎是有厉鬼要出,却又在拼命的自我压制。

他一时好奇,便过去看了一眼。

原来是枉死的少女……愤怒和委屈,以及死亡的痛苦让她几欲化为厉鬼。

厉鬼无心无情,寻人报仇后沾了血孽后,便很难再收手,到时,身为厉鬼的血亲更是她绝情绝性好饲料。

罗香儿不忍心伤害父亲以及乡亲,苦苦压抑着自己体内的怨恨,然而,每每想起自己的冤情,而仇人却毫发无伤,每日仍然能够洒金如土,潇洒快活……

她,更恨了!

这忽现忽闪的红光,便是她内心的挣扎。

……

宋延年看向下方的老罗,眼里有着温和。

多亏了这罗老汉日日诵读地藏经,这才让死得痛苦的亡魂,有几分蒙昧的清明。

……

宋延年看向陈辰安。

不愧是富商家捧在手心里的公子哥儿,人如其名,生的是唇红齿白,是一个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娇儿。

陈辰安奋力的摔掉衙役扣在他身上的手,怒道,“放开。”

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桀骜的抬头,语气嫌恶。

“粗人,你洗手了没有,一股子怪味。”

今日轮值站班皂隶的李大牛:……

他咬了咬后牙槽,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这陈辰安一眼。

兔崽子,一会儿犯在他手上,打得你连爹妈都认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