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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座的邵揽余喝了几口汤,慢条斯理问费慎:“你做了什么?”

这句问话声并不大,可由于整间屋子出奇的安静,饭桌上的人不约而同顿了顿,目光各自投来。

心里藏着事的遥迦连忙垂下目光,眼珠子飞快转了转,肉眼可见地心虚起来。

不过没人关注到她,大家都在看费慎。

费慎不明所以,似乎完全没懂邵揽余问话的意思。

“什么做什么?我吃饭啊。”

邵揽余云淡风轻瞥他一眼,又看向正对面的谢掩风,没再开口,继续喝自己的排骨汤去了。

何潭表面不动声色,实则余光偷偷盯住谢掩风的侧脸,一个劲儿地琢磨。

仿若要盯出个洞来,异常聚精会神,筷子都差点拿不稳掉地上。

而谢掩风经过邵揽余旁敲侧击一提醒,可算是回过神,收起在旁人看来很奇怪的眼神,无事发生般接着用餐。

除了遥归景,遥奶奶是桌上最镇定的一个。

将众人明面或暗中的表现悉数收进眼底,作为一名合格的旁观者,她笑而不语。

晚餐结束,桌上几人逐个散去,奇奇怪怪的氛围也跟着消失了。

遥奶奶带上遥迦和遥归景,趁着天气舒适,去街市上散步消食。

何潭照旧收拾碗筷进厨房洗碗,赌气归赌气,干家务活方面倒是没偷过懒。

邵揽余用纸巾按了按嘴角,喊住要离开的谢掩风。

“你跟我上来。”

谢掩风脚步一转,不加迟疑地走向对方。

又在摆弄家具的费慎,状若无意朝楼梯方向一瞥。

那两人一前一后,径直上了三楼。

这一回,他没再当不讨喜的跟屁虫,独自留在了客厅。

房间里,邵揽余脱掉外套挂上晾衣架,气定神闲开口:“晚上饭菜不合胃口吗?”

近来晚饭都是由谢掩风亲自做的,怎么会有不合胃口一说,对方这样问,他立即明白了其中的隐喻。

然而心头未免觉得迷惑,不过是在饭桌上多看了某位外来人士几眼,犯得着对方如此大动干戈,还特意将他叫上来问话?

“我就是无聊。”谢掩风说。

邵揽余嗅出了他心中的不满,索性挑明:“你以为我要问什么?”

谢掩风直视回去,脸上明晃晃写着——难道不是吗?

“我确实有话要问你,”邵揽余打了个回马枪,坐下说,“何潭要离开郁南镇了,想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谢掩风表现得无动于衷:“没看法。”

“他在这里待了三年,现在能回家了,”邵揽余说,“你不想回家吗?“

“我没有家,”谢掩风回绝得很迅速,“也不需要回”

“你不需要回家,但你需要一个归宿。”邵揽余不再兜圈子,直击要害,“郁南镇不是你的归宿,它的存在对你来说,始终只是个任务而已。”

谢掩风神情罕见地浮现一抹怔忪,但稍纵即逝,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寡淡冷沉。

“归宿和任务,这两样东西没有区别。”

一个寻不到来处、无根无依的孤儿,能有命活着就不错了,谈什么归宿。

硬要说的话,他这辈子唯一的归宿,那就是完成邵揽余交给自己的一切职责,其余所有东西都和他无关。

邵揽余付之一笑,揭开桌上的茶壶盖,缓声道:“这些年辛苦了。”

谢掩风不予赞同:“这句话恐怕更适用于其他人。”

比如何潭。

“我的意思是,这七年以来,你辛苦了。”邵揽余补充。

除了他和遥奶奶,几乎无人知晓,谢掩风其实已经在边境待了七年。

他是最早一批到达郁南镇的人,在郁南镇还不叫郁南镇的时候。

包括何潭等许多人在内,却以为他是三年前才来的。

守在郁南镇里的这些日子,大多数时候,谢掩风都如同一只藏匿于阴影下的幽魂,谁也不清楚他做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神秘莫测,却又不见天日。

可是郁南镇能有今日,他功不可没,因此这声辛苦完全担得起。

然而辛苦本尊似乎压根没将其当回事,内心毫无波澜的样子,对顶头上司的嘉奖不为所动,直到上司又说了一句。

“我没打算让你一直在这耗下去,你将它当成任务,那么这个任务你已经完成得很好了。”邵揽余边说边动作,娴熟地泡好了一壶茶,“两天后去三瑞里,查清新型毒.品来源,这是你下一个任务。”

前一刻还死气沉沉的谢掩风,听闻此话,眼里忽闪过一抹浅浅的光亮,整个人好像都鲜活了几分。

只是又顾虑到什么般,他有片刻的迟疑:“那后山里……”

话说到一半,莫大的动静传来,房门忽地被人推开。

两人同时看去,何潭出现在视野里,也不知在门外偷听了多久。

他抢声说:“我也要去!”

好似生怕邵揽余拒绝,不待对方开口,何潭一张嘴滔滔不绝起来。

“老大,这几天我考虑得很清楚了,在郁南镇待了三年,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能亲自参与一个地方的发展,力所能及做一些事,其实我还挺开心的。之前一直找你抱怨,也只是怕你忘了还有个叫何潭的人,想邀功而已。”

“我是很想回柏苏没错,在何家能衣食无忧吃喝享乐,干什么都不受拘束,可是这些我已经体会了二十几年,毫无意义。”

他语气赤诚,神情亦是真挚热切,眼里盛着义无反顾的决心。

“比起当我爸妈不听话的废物儿子,我更想做这里的一份子,做何潭自己。请求您让我留下来,我想在剩余的人生里,找到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