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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凝滞了一瞬。

林妧答得语气淡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很久以前就死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等迟玉吃完甜点,也就到了分别的时候。那场电影消耗了她绝大部分体力,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这会儿又累又困,只想要回家好好休息。

他们如往常一样道别,林妧本来已经打算离开,走到房门前转身说再见时,不知怎地停顿几秒,又抿着唇折返回来。

迟玉本来已经在床上躺好,因为这番举动困惑不已,只感觉心脏随着对方动作提起来:“怎么?”

她居然有些无措,半晌后才迟疑地告诉他:“我落了东西。”

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

原本提起的心脏又晃悠悠落下,迟玉自嘲一笑,将四周环顾一圈却没见到多余的物件,于是低声问:“在哪里?”

毫无征兆地,床前的小姑娘微微俯下脊背,缓缓朝他伸出右手。

指尖不偏不倚地落下来,正好拂过少年苍白单薄的嘴角,为他拭去一滴不小心沾上的奶油。

林妧的笑容很轻很淡,每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沉甸甸压在迟玉心头,让他难以呼吸:“在这里。”

她、她在……

她在做什么。

心间犹如淋上汽油,一根火柴被丢下来。

熊熊烈焰从心脏燃烧到大脑,整个身体都被蒙上一层难以忍受的燥热。许久未曾与他人有过接触的少年一动不动地屏住呼吸,在如同时间静止的身体内,只有心脏比之前更加剧烈地跳动着。

这个动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三秒钟,却足以让迟玉紧张得不知所措。

他正兀自红了耳根,身为罪魁祸首的林妧却后退一步,朝他无辜地眨眨眼睛:“这个才是撩人的方法,土味情话早就过时了。如果你真的想学,我可以教你。”

原来这道抚摸不过是一个玩笑,她心血来潮,想要逗一逗他。

少年的眼底瞬间就红了。

迟玉用满目血丝冷冷瞪她:“出去,不送。”

他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加上不久前吃了小甜点,即使咬着牙低哑开口,语气也是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显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林妧保持原来的动作没变,像哄炸毛的猫咪一样发问:“下次想吃什么?”

迟玉像是赌气,低着头没理她。

“不说的话,”林妧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下次可就吃不到啰。”

他还是没应声。

林妧恬不知耻,越来越远的幽幽声线被拖得很长,像立体环绕的音效不停在他耳边打转:“吃——不——到——啰——”

卑鄙。

无耻。

血丝悄无声息地占据整个瞳孔,少年人神情淡漠,满带着冷冽的戾气。

然而当他轻声开口,沙哑声线却缓缓吐出两个与周身肃杀气息格格不入的词语:“……马卡龙和棉花糖冰淇淋。”

啊啊,他在说些什么啊。

真是太没骨气了。

因为没有抬头,迟玉看不见林妧现在的表情,只听她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把这段话用着重强调的语气重复一遍:“马卡龙和棉花糖冰淇淋啊,没问题。那我先走啦,下次再见。”

随即便是房门紧闭时发出的砰响,似乎是担心林妧再折身返回,迟玉保持低头垂眸的姿势坐了很久。

空气因为她的离去而逐渐静止,等寂静填满整个房间,少年冷然凶戾的神色终于出现一道裂痕。

被轻轻抚过的地方似乎还残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触感,滚烫热气从那一个小点迅速蔓延,瞬间扩散至全身,把原本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灼烧成一片绯红。

心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砰砰直跳,把思绪冲散得七零八落,连带着浑身上下的血液也沸腾不已。他虽然勉强稳住心神,却不愿意被林妧看出情绪波动,因此之前一直低着头不望她。

就算是开玩笑,她也不应该对他这么好。

否则他真的、真的会越来越想要贴近。

他忍住手臂剧痛,小心翼翼地伸出不停颤抖的指尖,放在林妧曾经触碰过的地方。

那是柔软的、温热的、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触感。

心口仿佛被重重撞了一下,迟玉狼狈地细碎喘着气,把脸颊埋进枕头里。

身体余留的疼痛仍然在蚕食理智,他的唇角却悄悄地勾起来。

室内极静,空调冷风徐徐吹拂,把桌上的笔记本翻到另一页。

如果林妧当时往前翻上一篇,准会大吃一惊——在那些工整的楷体字前,被迟玉用细腻柔和的笔触画了一个女孩的侧影。

那人有只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她每天在镜子里都能看见。

*

林妧努力维持镇定走出房间,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关上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转身见到那抹奶油时,会条件反射地上前帮迟玉擦拭嘴角,好在大脑及时反应过来,编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唬弄他。

好险。

差点就被发现,她是真的下意识想帮他擦掉奶油了。

林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袋里胡思乱想。

为什么她会情不自禁地对迟玉好,仅仅因为他让她想起曾经认识的某个人吗?

可他们俩明明是那么地不同,无论外貌、身份还是性格,完全没有一丝可以重合的地方。

声音倒是挺像,和印象里几乎一模一样。

但那人早就死了。

在最后,她用尚且清醒的意识想——

迟玉的脸,好像还挺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