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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景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咳势渐弱,他长舒了口气说道:“其实梁男郎何必为此事难过消沉,宫中行事虽有不便的地方,但在宫外购产居住的也大有人在,本就不用如牛郎织男一样一年一会啊。”

庭渊被他的比喻逗得乐不可支:“伯郎君有所不知,六娘和家里人关系亲密无间,他阿爹的心愿一直是招婿上门,只怕李郎君舍不下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伯景郁愣了片刻,过了半天也仍旧有些神思未定:“李郎君未必不会接受。”

庭渊也没注意到伯景郁走神了,他的目光一直牢牢地停在他拿出来的那张纸上,终于,他下定决心去拉了拉那张纸:“不过伯郎君一片好意,我还是收下吧。”

伯景郁连忙缩回手,悉心叮嘱他道:“这张药方虽不能治本,但也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庭渊“嗯”了一声,指尖轻颤着妥帖地把纸叠好,眼神并不敢看人。

良久,伯景郁不太放心地再问了一次:“阿渊确定三月后便能转好吗?”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不在别人的意愿下为其推命,惟愿也是此生最后一次了。”他摇摇手中的纸页,语气放松了一些:“如若不能,还有此方呢,伯郎君勿虑。”

伯景郁振作了精神,对他说道:“我十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曾经高烧不退,眼睛也到了不能视物的地步,睁也不能睁开,每天醒来与入眠,眼前都是一样的黑暗,大夫说再这么下去怕是眼睛就要先坏了。”

庭渊揪心地追问道:“然后呢?”

伯景郁看出了他的紧张,欣然笑道:“然后我阿娘花重金,在一个游方的郎中手里购得了这个药方,吃了三天,眼睛就好了。”

庭渊唇瓣紧闭:“听上去,令堂倒是对伯郎君很是上心。”

伯景郁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是我没有同你说过,我阿娘经常来般若寺看我。”

但转眼他又怅然若失的补充:“但他同我说话的时候很少,大多只是远远的站在院中,看看我便走了。”

庭渊似乎被点了一下,但等他想要细思下去,脑海中却又是一片混沌,无从发力了,他沉吟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天空中昏昏沉沉,疏影穹光斑驳地撒在白壁上,蕙风消逝在天地相接的尽头处。

庭渊想起自己昨天撞在画柱上的事,便向他告辞道:“伯郎君,天色渐垂时,这眼睛的毛病就越发严重,我便不再多留了。”

伯景郁心中自然不舍,但仍是站起身替他推开门:“我也该回去了,那便一道吧。”

此时的金谷楼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伯景郁一直在用自己宽阔的身躯为他隔开往来喧哗的众人,正在此时,他看见一个略微有些眼熟的背影,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何愈从座位上转过身,对着伯景郁缱绻递话:“伯九郎。”

伯景郁很是意外的看了看他,拦下了打算说要先走一步的庭渊:“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何愈偏头扶了一下鬓发间的朱钗:“我阿娘新得了两对耳珰,莹润可爱,让我去府上拜会的时候带上一对敬赠令堂。”

他娇俏的样子让庭渊都我见犹怜,伯景郁却只是全无反应的冷淡回应:“多谢令慈美意,东西带到了就好,辛苦你跑一趟。”

何愈见他不接茬,便把矛头对准了庭渊,他唇角抿着个生涩的笑:“庭男郎,许久未见,依然故态。”

庭渊亦是客气地向他回礼:“多日不见,何男郎风采依旧。”

何愈继续说话,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微妙:“我突然想起有一场香栾宴,正在明天,刚刚还在发愁没有人陪我前往,见着庭男郎,便觉得男郎一定可以为我解忧。”

不用庭渊说话,伯景郁已经往前一步,侧身微微挡住了他:“香栾?为柚子办宴?”

何愈很正经地颔首:“仲夏是恶月,五毒聚生,阳极生阴,而柚子叶能一扫污秽,自然值得为它办宴。”

伯景郁一横眉,低下头看了看庭渊:“岂有绕开我而独请阿渊的道理?我也和你们一同去。”

一听到这称呼,何愈用力咬了咬牙才没有垮脸,他强忍着心火说道:“是男儿家的闺房私话,伯郎君不便掺和一脚。”

他是铁了心要拉上庭渊一起,放低姿态向他掌心合十:“庭男郎可不要因为因为伯郎君不能去便搪塞于我。”

“这...”庭渊措不及防,说话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半天也没说出个好的理由。

伯景郁弯下腰,正要轻声问话时,何愈已经不由分说地把庭渊拉到了自己面前:“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去接你。”

他并不想再留给他们二人说话的空间,一路拉着庭渊向外走去。

待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处,伯景郁眼中的担忧也不见了,他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庭渊从门外进来,将挽起的袖子放下。

伯景郁一把将他抱进怀里:“你又瞎跑什么!我找不到你。”

“我只是去了一趟茅房。”

伯景郁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撒手:“以后我不在,你不准去,我不能找不到你。”

庭渊:“……没人会在茅房行刺,而且这附近那么多侍卫,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