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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声音越来越喧嚣。

“到底射不射?”

“快射啊!”

苏七郎嚷得最大声:“她小小一个女子,哪有力气弯弓射箭?还是算了罢。”

令窈闭上眼, 深呼一口气。

任耳边喧嚣声震天, 她心中只管回忆孟铎平日教诲之言。

他手把手将她教大, 她一身本事皆是由他传下, 天底下不会有人比孟铎更清楚她的本领。

他将命交给她,她怎能辜负他的信任。

顷刻,令窈缓缓睁开眼,眸中再无茫然与慌张, 一双黑亮眼睛如鹰般锐利专注。

人群中苏七郎仍在起哄:“宸阳郡主,莫要再犟,再犟下去, 会出人命。”

话音落, 一支箭嗖地向他射去,玉冠被箭破穿, 苏七郎披头散发,声音卡在喉咙里, 整个人僵在原地。

因这一支箭, 全场鸦雀无声。

人们惊讶地看向箭的主人。

令窈从容不迫拾起另一支箭上弓, 面容冷然:“想必苏家家风败坏, 家中儿郎皆浅薄无知之辈,所以苏七公子才会说出女子无法弯弓射箭的话,我百步穿杨的本事,苏七公子还要再试试吗?”

苏七郎面红耳赤。

令窈再次拉开弓,睨视人群:“去年窦家的事, 我不介意再来一次,谁若再敢打扰我射箭,我就射下他身上两颗桃。”

众人噎住,纷纷往后退。

好一个宸阳郡主,生得这般娇艳,性子却泼辣得很。

谁说女子皆是水做的?眼前这一位,可不就是刀子做的么。

旁人最多是株带刺的玫瑰,她却是刀做的花朵,每一片花瓣皆是刀刃。

令窈朝对面的孟铎大喊:“先生,站稳了。”

孟铎冲她挥挥手:“来。”

草线边,少女青袍翩翩,袖衫高高挽起,一双皓白双手搭至弓箭,风吹动她满头乌发,她清丽的容颜,无情无绪,唯有眸底杀伐果断的决心。

利箭出弓,势如破竹,穿过风,径直射向远处孟铎头顶上的蟠桃。

她的箭,不但准确无误地射中蟠桃,而且还串过那只蟠桃,稳稳定在后方无人能及的草靶上,正中靶心。

众人瞠目结舌,在场各家世家子弟皆倒吸一口冷气。

此等箭术,莫说是十四岁的少年,就算是成年男子,也鲜少有她这等本领,能在周围人非议嘲弄的情况下顶住压力,射出这完美的一箭。

孟铎教了个好徒弟,难怪这样呵护她。

即便他们再如何不甘心,也不得不服气,她做翡明总宴今年的状元,当之无愧。

叶三带头鼓掌,掌声渐大,如雷震天。

对于周围涌来的赞叹声,令窈毫不在乎。

她扔掉弓箭,不管不顾地朝孟铎奔去,跑得那样快,以至于风声在耳边呼啸,她连呼吸都屏住,只管奔向他。

孟铎也朝她而去。

一个全力奔冲,一个缓缓踱步。

两道身影最终交汇在一起。

令窈扎进孟铎怀里,方才的淡然蓦地消失不见,一张嘴皆是颤音:“先生,我生怕你死了——”

孟铎笑了笑,轻抚她后背拍了拍:“死不了。”

她蹭着他的衣袍擦去不小心掉出来的眼泪,喉间哭腔止不住,口齿不清:“怎么死不了,我要是稍微射偏一点,你不就死了?”

孟铎笑道:“因为我有恃无恐,知道你舍不得让我死,我若死了,你到哪里去找第二个像我这么博学的师父?”

她难得听他自夸,忍俊不禁笑出声,仰起一张脸,顾不得眼角边的泪痕被他笑话,同他道:“先生,我此生只有你一个师父,你若死了,我决不拜他人为师。”

少女莹白的面颊浮出两团红馥馥,认真起誓的模样肃穆得可爱,孟铎垂目,寒冽的眸底似有一湖春水缓缓荡开。

他轻揩她睫边泪珠,低声说:“天底下能教得你郑令窈的,唯有我一个,你若是拜了他人为师,我便是在阴曹地府也要爬出来向那人索命,问他为何敢糟蹋我的心血。”

令窈将他的话压在耳畔慢慢品尝。

他说心血,她知他用意,却还是忍不住多想,心血心血,可不就是心头一滴血吗。

旁的地方少滴血,无关紧要,可若心头少一滴血,哪还得了?

今日之事,不就刚好证明她在孟铎心中有多重要吗?

从此以后,她大可安心对他放肆。

令窈笑意盎然,心中激动兴奋,作势就要将孟铎抱得更紧。

孟铎却将她扶起:“亲近一下便够,不能再多。”

他已恢复平日不苟言笑的冷漠姿态,令窈觉得可惜,恨不得就地围起帷帐,狠狠黏着他,好让他知道她此刻有多开心。

她虽遗憾,但分寸还是有的,自觉往旁拉开一段距离。

她唤他:“先生,接下来作甚?”

孟铎走近,三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衣袍相接,他朝她伸出手:“来,为师为你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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